此時榮壽宮裡,太嬪身邊的一個小宮女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徑直到慶熙殿前,撲通一聲跪在石板路的雪地上。
“貴太妃娘娘,我們太嬪怕是不好了,勞煩娘娘去慈寧宮通報。”
小宮女話還沒說完,碧桐姑姑急急地打著簾子出來。兩人一深一淺地出了榮壽宮向慈寧宮方向走去。
紫微神宮有這樣的宮規:每個宮均由主位娘娘統轄一宮各項事宜,太妃們住的西北院也是一樣。
榮壽宮現只住著主位僖貴太妃和劉太嬪。而劉太嬪的宮女地位太低,依制是無法去給慈寧宮通報。故而來求貴太妃去通稟。
榮壽宮裡十分慌亂,婉瑩拿著人參盒子和紅梅,回了自己的屋裡。不多會兒,一個宮女喊婉瑩出去,悄聲說:“太嬪快不行了,咱們得站在外面隨時聽吆喝了。”
婉瑩又趕快起身和幾個宮女並排站在榮壽宮正殿慶熙殿的廊簷下,束手貼衣,隨時等著各處召喚。
請來的太醫進去不久,一臉凝重的出來,走後沒多久,幾個身體強壯的太監抬著一方軟輿進了榮壽宮,放在東安太妃的轎子前面,太監們垂首並排等在那裡。緊接著十幾個穿著縞素色宮裝的嬤嬤徑直進了常曦堂。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一個嬤嬤出來說:“進去,請太嬪移步安樂堂吧。”
那幾個太監聽罷,抬著軟輿進去了,不多時,幾個人抬著出來了,雪白色的萬壽無疆素錦軟輿悄無聲息地抬出了榮壽宮。東安太妃的轎輦隨後緊緊地跟了出去,慌亂中東安太妃,不曾注意到慶熙殿簷下,婉瑩也正焦心地張望著,夾在幾個宮女中間。
僖貴太妃的木魚聲傳入耳朵,細細密密的金剛經交織著木魚聲隨著太嬪的軟輿而去。常曦堂院門前石燈頂上集落的白雪滑了下來,露出灰色的石頭,跟紅牆下的石基一樣。
“宮裡的女人,到頭來都是這樣。”言者正是碧桐姑姑。
婉瑩以為太嬪已經駕鶴西去,想著太嬪就這樣離去,在想及剛才常曦堂窗前聽得的密語。尤為太嬪這一生嘆息。“太嬪早起不是還好好的,怎麼說沒就沒了?”說時眼淚不覺也掉了下來。
碧桐姑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說:“太醫剛才看了,還沒有呢,不過也快了。”
“太妃還沒殯天,為何要抬走啊?”
“到了安樂堂好昇天。”
“可是太妃已經病入膏肓,這樣折騰豈不折損。”
“太醫已經說了,油盡燈枯,無力迴天。”
“外面這樣冷,安樂堂就算點上火盆一時半會兒屋裡總是涼的。太嬪受罪了。”
“用不了多久就好了。太嬪人好,老天爺不會讓她多受苦的。”
聽得這話我的眼淚更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墜落,“太嬪真的要……”
“左右不過是今晚或是明早。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將太嬪抬到安樂堂。”
“姑姑,是不是我們每個人到最後都會抬到那裡去。”
“無品無級的宮婢若是生病不得治,就直接丟到宮外的靜安堂,或生或死都是聽天由命。太嬪是正五品的嬪位,按照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正二品以下的妃子是不能歿在自己的屋子裡,都得抬到安樂堂裡昇天。”
碧桐姑姑說沒有說明,婉瑩已瞭然於心:看著烈火烹油,繁花似錦,權勢熏天的紫微神宮,沒想到這的萬千繁華和榮光的背後,竟是如此絕望和蒼涼。宮裡的屋子還要住人,宮裡的屋子是留給活人住的,不能沾染了死人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