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趙宗全在黃河岸邊種下的二十畝冬小麥已然收割了大半,只剩下最後三畝,等著他親自下田收割。
這已經是趙宗全來到禹州後十幾年如一日的老習慣了,團練府眾人對此也是司空見慣。
這一日,趙策英、沉從興等人都換上了一襲素袍便裝,帶上鐮刀,騎馬隨趙宗全下鄉收麥子。
一行人出了禹州城,策馬揚鞭,進入密縣境內,老遠就看到數架龍骨水車,長長地探入水渠之中。
趙宗全認得這個地方,這裡是密縣的李家集,毗鄰黃河,是從禹州城去他那二十畝“自留地”的必經之路。
此時李家集大部分人家的小麥都已是收割好了,一壟一壟地堆放在田邊。
村民推著小車來回搬運,人人臉上洋溢著豐收時拿著由內而外的喜悅。
幾名年過花甲的老農,捧著沉甸甸的麥穗,湊到鼻尖聞一聞,臉上道道皺紋都不自覺地舒展開來。
趙宗全見此一幕,心中也是頗受觸動,當下翻身下馬,牽著馬走到路邊,興致勃勃地和一個老農聊起了天。
老農看對方氣度頗為矜貴,卻是一身素衣,不像做官的,還以為趙宗全是個路過的客商,當下拱拱手道:“這位員外有禮了。”
趙宗全從腰間取過一串銅錢,放到老農手裡,笑呵呵道:“老人家,我是外地來的商人,看你們這兒今年收成不錯啊,以前怎麼沒見這樣?”
老農把錢扔了回去,心領神會地笑道:“員外是來我們這兒收購夏糧的吧,想要打聽行情是不是?你早說嘛,這訊息也值不了幾個錢。”
趙宗全聞言,不禁啞然失笑,倒也沒有否認。
老農頗為感慨地說道:“以往三年得有兩年災,光景好的一年還要被當官的盤剝,今年之所以年景這麼好,都是因為咱們禹州老百姓碰見好官了呀!”
“好官?”趙宗全微微一愣。
“衛青天呀!你連他老人家都不知道,還來禹州做買賣?”
老農皺起了眉頭,似乎對他不知道“衛青天”這三個字的含義十分不滿。
趙宗全一臉尷尬,趕緊找補道:“知道知道,禹州的知州大人嘛!”
老農臉色稍緩,接著說道:“開春的時候,衛青天又是借種子和耕牛給咱們,又是給咱們修水渠水車,要不是他老人家,咱們禹州今年的年景哪能這麼好吶!”
趙宗全對農桑之事最為上心,自己也種著幾畝地,衛辰的這些政策他當然也是有所瞭解,聽完老農的話,也不由贊同地點了點頭。
老農說著說著也來了談性,滔滔不絕道:“咱們李家集靠著黃河,官府每年修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咱們村,村裡不少人怕被派役,都逃了荒,以前日子過得不好,就是因為這個。
今年可好了,衛青天修河不僅不攤派,反而還給工錢,幹兩個月活,就能領一兩二錢銀子,咱們村的年輕後生都搶著去呢!
這位員外你瞧,小老兒我都這把年紀了,趁著家裡農活不緊的時候,也去賣了把力氣,幹了五六天,賺了一百多個銅錢呢!”
老農說起賺錢的事,興高采烈,說得唾沫橫飛,可過了一會兒,他的情緒忽然又變得有些低落。
“河邊上的老百姓都被這大水糟蹋苦了,小老兒八歲那年,爹孃和三個哥哥姐姐,就都是被大水給沖走的。”
趙宗全聽到老農的悲慘遭遇,不由眼眶微紅,握著老農的手道:“老人家,節哀順變。”
老農搖了搖頭,忽然綻開笑顏:“衛青天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自打來了禹州,給咱們落下不知道多少實惠,咱們老百姓都感念他的恩德。
小老兒打心眼裡相信,衛青天一定能給禹州百姓修一條一百年都都衝不垮的好堤。等以後堤修成了,小老兒就把墳頭建在堤上,下輩子也要替衛青天守住這座大堤!”
望著老農堅定決絕的眼神,趙宗全與隨行的趙策英等人皆是垂頭默然,心中久久難以平靜。
……
就在趙宗全帶著趙策英下鄉割麥的時候,衛辰也出了禹州城,來到了密縣視察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