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一般三年一調動,有時連三年都等不到就調往了別處,但這些胥吏卻大多終老於此,父子相承。
他們在衙門裡連續做了幾十年,勢力盤根錯節,說話的分量有時比掌管正印的官員還要重。
對於走馬燈般換了一任又一任的知州大人,胥吏們即便不與之對抗,往往也都是敷衍了事,就像送神一樣,送走一位是一位。
有盛紘這位做了十幾年親民官的未來岳父指點,衛辰對這些胥吏也是頗為了解,知道這些人的危害,如果聽之任之,恐怕自己早晚會被架空,淪為橡皮圖章。
不過,今日還只是正式坐衙第一日,衛辰初來乍到,還沒有站穩腳跟,這時候急著整頓胥吏,顯然是太過操切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方可。
因此,初次見面,衛辰只是召來幾名三班六房中的頭目,詢問了幾句他們各自的工作,而後溫聲細語地勉勵勸慰一番。
點名完畢,一干吏員再度磕頭拜見,這才各自散去,只剩下負責刑名的黃守正留在原地。
衛辰好奇地問了一句,黃守正輕聲答道:“自從上任袁知州離任,至今已是一月有餘,積壓訴狀甚多,下官不敢擅專,還請知州大人決斷。”
衛辰聞言微微一愣,而後頗為感激地看了黃守正一眼,這位黃通判還真是個知情識趣啊。
知州之所以被稱為親民官,就是因為要直接面對百姓,一州之地的大事小情都在知州的控制之下,與數萬百姓的生計息息相關。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並不是是說說而已,衛辰自知身上肩負的責任,遠非擔任翰林詞臣時可比,他是真心實意想要為禹州的老百姓做一些實事。
做事之前,先要立威,否則即便再好的政策,也難以取信於百姓。先秦之時,商鞅施行新法之前,先要立木建信,就是這個道理。
而對眼下的衛辰而言,想要立威,最快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透過一樁樁公正嚴明的斷桉,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品行,從而讓禹州百姓打心眼裡信任自己這位新任知州大人。
黃守正顯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在衛辰正式坐衙第一天,就提出讓他處理積桉。
衛辰對此自然是求之不得,當下便退堂去了處理文書公事的簽押房,請黃守正將訴狀送來。
不多時,黃守正帶著兩個書吏以及厚厚一摞訴狀來到了簽押房,向衛辰稟報道:“這一個月來,共收受各色狀紙一百七十二份,請知州大人過目。”
衛辰聽到這個數字嚇了一跳,不是說百姓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上衙門告狀麼,怎麼才一個多月,就積壓了這麼多訴狀?
可轉念一想,衛辰也就釋然了,禹州畢竟有數萬丁口,人口基數擺在這裡,各種糾紛肯定少不了,一個月才遞上來一百多張訴狀,已經算少的了。
況且得知新任知州即將上任後,一些陳年舊桉也會被抱有僥倖心理的百姓遞上來,希望新任知州可以重新審理,得出與以往不一樣的判決結果。
於是衛辰坐直了身子,平心靜氣地將那一堆厚厚的訴狀一張一張仔細看了下去,力求不漏過任何一處關鍵資訊。
看到衛辰翻閱訴狀時一絲不苟的認真模樣,一旁的黃守正也不由暗自點頭。
他本以為似衛辰這般少年得志之人,很難耐下性子處理這些瑣碎之事,如今看來,倒是他有些看走眼了。這位年輕的有些過分的知州大人並不是來熬資歷的,而是確確實實想要有一番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