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事堂的正殿之中,雲霏端坐在正位之上,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這“小衙門”的陳設,堂下眾人時不時的都會偷瞄上一眼這位雍容華貴的長公主,唯有林淵姐弟二人的目光,始終放在了正中央那神魂不定的仵工身上,以及,他腳邊擺放的那截森然白骨。
或許是礙於皇室的面子,雲霏沒有落話,在場的眾人誰也不曾開口。
這可把站在仵工身側的何掌事給急壞了,他一大早將四家都請來是為了處理此事,可現在這個場面算怎麼回事,誰也不發話,難不成還得他這個小人物先發話?
再三猶豫過後,何掌事還是沒有勇氣開口,他將求助的目光一一送去,結果卻是無人理會,最後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抬眼看向了雲霏,卻正好與她的目光直接對了上去。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從腳底蔓延到了頭頂,何掌事雙腿一軟雙膝跪地,一個大扣將頭埋在了地上,結結巴巴地大喊道:“草......草......”
大殿兩側的四家來客皆是瞪大了雙眼,不明白掌事的為何行此尋死之道。
直到,他捋順了口條,說道:“草民,和事堂掌事,何......何......”
“我叫什麼個來著?”
掌事的低語,被一眾人都聽了去,高臺之上的雲霏終是忍俊不禁,掩嘴輕笑道:“你不必緊張,本宮又不是吃人的妖獸,只不過今早湊巧聽說這和事堂中有熱鬧看,本宮才前來觀瞧觀瞧,你就正常向北涼四家彙報即可,就當作本宮不存在。”
最得罪不起的人發話了,何掌事也算是鬆了口氣,他學著話本中的跪謝方式又一大扣,呼喊道:“謝過長公主殿下!”
那怪異的語調,讓雲霏實在忍不住了,她嘴上說道:“你們北涼的人都這麼有趣嗎?”
可雲霏的眼睛,已然飄向了林淵,只不過林淵就當沒看見。
此時何掌事已然穩住心神,他羞紅著臉盯著地板,說起了早該說的正事。
“今日卯時一刻,城中居民發現了暈倒在城門口的仵工老徐,而當時徐老頭的手中緊握著地上這一截人的手骨,發現之人覺得不對勁,便將他送來了和事堂。”
“一個仵工,天天和死屍打交道,說不定他就喜歡這些呢?”雲霏打岔道。
長公主的發聲,讓何掌事一陣語塞,這姑奶奶才說當她不存在,可現在你又要說話,還如何對你視而不見?
“長公主言之有理......”
不能不給人家面子,也就只好捧上一句了。
“不可能,老徐頭是自幼和他父親一起擔起的仵工,他什麼人品城中人人皆知,除了有些酗酒,一向是品行端正,絕不會有此詭趣。”
林淵說著已經走到了癱坐在地上的徐仵工面前,雲霏盯著青年的背影,淡笑。
“你都說他酗酒了,萬一是喝多了腦子混亂,做出些有違本性的事情也說不準。”
聽到這話,林淵都懶得回頭,他蹲在仵工的面前,問道:“公主殿下,你每日出門都會梳洗打扮的吧?”
雲霏答:“自然如此。”
林淵又問:“那你會突然改變,邋遢出門嗎?”
“北晉皇室,儀容不可隨意!”這話雲霏說得鏗鏘有力。
林淵稍稍扭過頭來,瞟著臺上的長公主說道:“巧了,老徐頭出工前,也絕不會喝酒。”
不給雲霏胡鬧的機會,林淵將鼻子靠近仵工嗅了幾下,便說道:“以他的酒量,若是喝上一頓,三天可都散不掉一身的酒味,可他現在,除了沒洗澡的臭味,也就只剩下衣物的潮溼味道了。”
“如何?”
林淵的這一句,本是想告訴長公主,這事絕對透露著蹊蹺,可誰知雲霏竟是連連點頭,來了一句“你鼻子確實挺靈的。”
若不是礙於她長公主的身份,林淵一定賞她個大白眼!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搞清楚,那函書中,所謂的“非人之物”。
林淵看向了一旁的掌事,問道:“老徐頭醒過來後什麼都沒說嗎?”
“就說了一句,骨頭都站起來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詭異起來。
什麼叫,骨頭都站起來了?
林淵也是面色詭異,他盯著老徐頭空洞的雙眼,試著去呼喊了兩聲,得到的回應卻也只是不斷的重複著那一句,骨頭都站起來了。
看樣子,老徐頭被嚇得不輕,短時間是恢復不過來了。
有些同情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林淵便讓何掌事差人將他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