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
是劉承宗留給尚可喜的時間。
他沒弄錯,雖然遼陽城裡讀信的是孔有德,但劉獅子確實把這半個時辰花在尚可喜身上了。
就在劉承宗派人送信之前,高應登就在遼陽西北二十里的太子河灣用沿岸船隻搭建浮橋,往河床打圓木倒樁子。
至於書信,只是劉獅子給孔有德的腦子找點事做。
免得幹活兒的這半個時辰裡,他領兵殺出來搗亂。
根據情報,後金時代的漢將石廷柱隨阿濟格在京畿;三順王之一的耿仲明隨黃臺吉在遼南。
只有尚可喜和孔有德這倆人,統率被抽調大量兵力的漢軍部隊。
孔有德在遼陽,兵力守城都費勁,自然不必多慮。
但尚可喜在海州,可能掌握著一支水師。
這是劉承宗一路南下,錢士升講述三順王來路,劉承宗分析之後的推測。
錢士升對尚可喜的遭遇挺同情,孔耿在海上逃竄時被尚部水師猛揍,上岸投金後就引金軍攻打旅順,不光殺了黃龍,還把城裡尚可喜全家三百多殺光,三順王之間有很深的仇恨。
認為尚可喜不會來支援孔有德。
但劉承宗是領軍者,不能將軍隊性命當成賭本,押上桌上賭運氣。
水師不比陸軍,陸軍作戰雖不存在以弱勝強,但以少勝多是可能存在的。
水師則更加粗暴,大明的海戰名將俞大猷在其軍事著作裡說得很清楚:海戰無他術,大船勝小船,大銃勝小銃,多船勝寡船,多銃勝寡銃。
多就是美,大就是強,船堅炮利。
人家有船自然會勝過他無船。
陸戰即使尚可喜派來一萬人,元帥軍也不怕,但在太子河上,哪怕就十條戰船一千兵員,也足夠封鎖河面,拿船炮轟他的兵,在任何時機任何地點登陸,而他卻拿人家毫無辦法。
所以儘管劉承宗也認為尚可喜不會來支援孔有德,但還是要做兩手準備。
他這個判斷跟孔尚之間的仇恨無關。
傳的是孔有德引金軍殺了尚可喜全家三百多人,但這年頭說的家人,不僅僅是有血緣關係的家人,通常是連僕役、家丁都算上。
不這麼算也沒那麼多人,黑龍王廟山的老劉家全族才五百多人,尚可喜腦子壞了,才會把全族遷到戰區前線、無路可退的旅順口去。
再說了,尚可喜最親近的父兄都死在後金手裡,哪兒來那麼多族人。
僕役家丁被殺有仇恨不假,但這仇恨有限,不至於讓尚可喜違反軍令對友軍見死不救。
劉承宗判斷他不會出兵相助遼陽的基礎,是祖大壽的錦州軍在遼河西岸蹲著呢。
他可不認為祖大壽和他麾下的遼東前鋒鎮會是啥老實人,他這個西賊魁首寫信威脅一句,就真能讓幾萬兵馬老老實實蹲在遼西。
真這麼老實,早被黃臺吉吃幹抹淨殺光了。
祖軍不進遼東的惟一可能,是盤算各方面情勢,判斷進遼東不合適。
劉承宗的威脅至多是造成這一判斷的重要籌碼之一,尚可喜離開海州城試試,祖大壽的部隊後腳就敢進掠海州把他老家搶成白地。
遊牧入侵的元帥軍只要打得過,想搶誰就搶誰,而守家在地的錦州軍、三順王和黃臺吉要考慮就多了。
不過這半個時辰,確實對城內的孔有德造成很大的迷惑性。
孔有德在半個時辰裡做了很多無用功。
他跟侍衛白雲龍,將領線國安、全節等人商議偽降。
他的本意是想投降,只不過這事不是他自己說了算,至少得帶著軍隊人口投降,劉承宗才會把他當個人物。
所以只能用偽降,來試探部下的想法。
結果跟他一起在山東叛亂的線國安、全節把偽降戰術聊得熱火朝天,因為白雲龍就在旁邊啊。
但白侍衛很無語。
白雲龍是建州部的巴牙喇出身,綽號白蝦子,蝦子是滿語侍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