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月後。
地中海溫熱的風從街邊呼嘯而過,林晴安懶洋洋地半躺在閣樓頂的一把躺椅上,手邊散亂地放著幾本書。
她的一隻手放在大得嚇人的肚子上,輕輕地撫摸著不時悸動的肚子,臉上洋溢著溫柔平和的母性光輝。
懷胎九月,已經快到瓜熟蒂落的時候了。
一箇中國孕婦,孤身一人在千里之外的義大利米蘭生存,說難也難。可義大利獨有的熱情奔放的民風也幫了林晴安不少。很少有人會問她的身世,問她為什麼孤身一人大著肚子在這兒租了間閣樓。在林晴安搬來的第一天,熱情的鄰居就給林晴安送來了許多自家烤的餅乾或者自制的小玩具。
林晴安眺望著不遠處的花園和隱隱露出一角波光粼粼的湖景,只覺得自己的心無比平靜。
她離開M城的時候,身無分文。
為了不讓國內的人追查到她,一切在林晴安名下的銀行卡都無法使用。即便她真的很缺錢……林晴安還是咬緊牙關,逼迫自己忘掉“曾經有錢”這回事兒。
如果她每一件事都毀在半途,那她的人生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可是……林晴安看著夾在書裡的一張五十歐元的鈔票,憂傷地嘆了一口氣。
只剩五十歐元,怎麼生孩子呢?
林晴安人生的前二十年,雖然說來也挺悲慘,可她從來沒愁過錢。
林家有錢,她五指不沾陽春水,也沒有什麼消費的嗜好,是以竟從來沒把錢當回事兒過。
直到逃離M城……
離開莫斯科的時候,林晴安在屬於莉莉婭的大衣內袋裡找到了一卷鈔票跟一張字條,是莉莉婭特意塞進去的。字條上面用工工整整的楷體寫著:“祝我最親愛的安一生幸福。”
這筆錢支撐著林晴安租下了這間小閣樓。米蘭的物價很高,她初來乍到,又需要置辦很多東西……早就已經入不敷出。
她只給莉莉婭跟那個人說了自己平安,以防國內人透過莉莉婭找到這裡來,就又換了一張手機卡。可謂是小心到了極致。
林晴安大學的時候,學的是不怎麼能快速變現的新聞專業。以她懷孕的狀況,也不能去應聘工作、東奔西跑地做新聞,只能在網上接一些翻譯俄文、義大利文、中文等文稿的活。可這些都是小錢,只夠應付吃喝生活和產檢的費用。眼看馬上就到了預產期……生孩子可是要花大錢的。
林晴安知道被她壓在床底的小檀香木箱子裡有母親留給她的遺物首飾。可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她不想動用這些首飾。
林晴安的唇邊逸出一絲低嘆。她艱難地扶著椅子站起身來,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寶貝們,要聽話哦,乖乖的哦……”
嗯,不錯。林晴安去做產檢的時候,醫生告訴她,她的肚子裡有兩個寶寶。
這種“撞大運”的事情撞到林晴安的頭上時,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準備雙份的寶寶用品就要多花一倍的錢”,然後才羞愧地流露出了雙胞胎媽媽的幸福快樂……
現在林晴安的手頭只有一張五十歐元的鈔票,小網站的稿費林晴安已經催了很多次,卻也不得不服氣義大利人的懶散拖沓。就算她再三強調了很快她就要生孩子,這筆錢對她極為重要,得到的也只是各種推諉和不靠譜的回答。
說好再等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眼看都快到預產期了,林晴安還是沒有收到任何稿酬。
她步履拖沓地拖著浮腫的腳走下了樓梯,小小的閣樓房間被林晴安收拾的一塵不染。她艱難地跪在床邊的地板上,伸長了手臂,從床下拖出一隻上了鎖的檀香木小箱子來。林晴安盯著小箱子看了半晌,嘆了口氣,還是掏出鑰匙開了鎖。
“咔噠”一聲,箱蓋彈開,露出內裡紅綢上靜靜躺著的幾件首飾來。
即便經過歲月沉澱,經過幾代人的更替。寶石的光澤依舊閃亮迷人……
林晴安嘆息著,手指在一件件首飾上撫摸而過。
檀香木箱子裡是媽媽結婚時佩戴的一套紅寶石首飾:兩枚紅寶石耳環、一根綴著鴿血一般深紅的、拇指大小紅寶石的項鍊、一個鑽石點綴、鑲嵌紅寶石的手鐲,還有一枚戒指。
林晴安的母親姓辛,辛家在百年前也是顯赫一時的世家,根本不是如今的林家甚至雲間集團所能比擬的。以前甚至有傳言說辛家有前朝皇室的血統……是前朝皇族的一支。
可再怎樣的簪纓世家,百年動盪之後,也只留下一介孤女和保姆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