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抿著嘴,東張西望半天,搬張小凳子坐過來,壓低聲音道,“告訴你們可別害怕,這座橋啊,太邪氣,有髒東西,一到晚上就跑出來害人,尤其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和年輕漂亮的姑娘家,誰要是不小心碰見它,只有死路一條啊!”
“那你還敢在這兒擺攤?”三不留嘴裡塞滿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問,“我問你,這兩天又有人死嗎?”
“我都說了,它專挑那些小夥子,大姑娘,才不要我這種老頭子。”老漢撓撓後腦勺,仔細想了想,“最近個把月,沒聽說有人死了,唉,那東西鬧騰了這麼久,方圓百里都知道咱們這兒的溯月橋有鬼怪,誰還敢來哪!這鎮子是進京趕考的必經之路,想當年我的燒餅攤子生意好的不得了,太陽還沒出來,就能收攤回家歇著了,現在倒好,不到晌午都看不見人影……”
老漢抱怨個沒完沒了,三不留拍掉手上的餅屑,起身走向溯月橋,老漢嚇了一跳,在他身後小聲叫起來,“喂,你幹嗎去,回來啊,回來……”
水蓮從荷包裡拿出幾枚銅錢放在桌上,傾古今用絲帕仔細地擦著手,瞥了眼急得直冒汗的老漢,“現在生意不好,就不用這麼早出攤,趕緊回家歇著去吧!”
“我說,你們別去那兒……”老漢眼看他們一個個都往溯月橋去了,又急又怕,不敢上前阻攔,只能在原地乾瞪眼。
三不留忽然停下腳步,站在河邊看了幾眼,朝水蓮等人揮揮手,“你們過來看,又有人死了……”
水蓮懊惱自己來晚了,疾步上前,只見一具男屍背朝天漂浮在水面上,正要蹚進去看個究竟,長青一手攔住她,一手甩出閃靈鎖,用力往回一拉,把屍體拽到了岸上。
“果然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在水裡泡了整整一晚,筋骨皮肉也還沒散架。嗯,長什麼樣子就看不清楚了,臉都被吃光了……”三不留從頭到腳打量著那具男屍,語氣就像是討論中午去哪兒吃飯。
“看他脖子上的瘀痕,不是被掐死就是被勒死的,胸口好大一個洞,腸子都流出來了……”傾古今拿絲帕捂著鼻子,微微皺眉道,“死相太難看了,不好好超度的話,肯定要化成厲鬼報復人類。”
礙於還有一個人類在場,水蓮不方便多說什麼,回頭看向賣餅老漢,心裡有些納悶。老漢聽三不留那樣說,只敢看兩眼男屍的穿著,留意到水蓮在看他,慌忙岔開話題。
“姑娘啊,你們也不害怕的嗎?這很明顯就是鬼怪作亂,可惜了這個年輕人,要是早知道這兒鬧鬼,就會繞道走了。”
“那麼你呢?老人家,怎麼你也不怕的嗎?”水蓮不答反問,老漢縮著腦袋眼神遊離,見狀,傾古今和長青都盯著他不放,開始懷疑他有什麼要緊事沒說。
“不是我,人不是我害的……”老漢踉蹌後退,惶恐地擺擺手,“真不是我,我平時都不敢靠近這座橋,更別說深更半夜來這兒了……”
一群烏鴉嘎嘎叫著飛過,這具屍體一看就是惡靈的手筆,誰都沒往老漢身上聯想過,也不相信他有這麼大的本事。
老漢以為自己還沒撇清嫌疑,語無倫次地解釋,“是小月,小月……”
“小月是誰?”水蓮不留給他考慮的餘地,追問道,“鬼怪生前的名字嗎?你還知道什麼?”
“我只知道小月跳河死的,死後就守著這座橋,哪兒都不肯去……”老漢被他們團團圍住,想走也走不掉,生怕鬼怪從河裡跳出來,嚇得就快要哭出來了,“小月生前就住在鎮上,買過我的燒餅,和我說過幾句話,放我走吧,求求你們,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真的……”
“老人家,你別怕,我們只是問問而已,你走吧!”水蓮側過身子,老漢忙不迭地衝出去,還沒剛跑幾步,就撞到了什麼人,抬頭一看,原來是個道士。
“哎呀,你來得正好,又死人了,快去看看……”老漢躲在道士身後,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樣,雙手顫巍巍地指向水蓮,“還有這些人,不知道是幹什麼的,以前從沒見過。”
道士面容清瘦雙目清濯,留著一把山羊鬍,身穿灰色道袍,頗有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他的視線越過眾人看向溯月橋,以及河岸上的那具屍體,眼底湧現出惋惜傷感的神色。
他沒有著急盤問水蓮的來歷,而是柔聲安撫老漢道,“你先回去吧,這裡的事交給我來解決。”
“好吧,你小心點啊!”老漢知道自己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萬一驚動了橋底下的小月落得記恨,以後他也別想出來擺攤了。
看著老漢挑起燒餅攤子走遠,道士轉過身來,打量起眼前的陌生人,中間那位小姐相貌清雅氣質出眾,絕非普通的大家閨秀。還有那個白衣翩然的男子,美則美矣,渾身卻透著一股子妖氣,如果當真是妖,以他的道行也遠不是對手。他們之中稍嫌平庸的女子看似尋常,但她手上那條鎖鏈也不是凡間俗物,至於這位長得像磨礅一樣的夥計,給人的感覺就更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