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沒有得到,死了給了,也算是仁慈了。
顧明淵心中笑的嘲諷,面上卻是絲毫不顯。
好在皇帝現在沒有力氣去猜測他心裡想什麼,他只是想找個人說話而已。
因此聽得顧明淵這話,他將身子靠在枕頭上,有些混沌的頭腦在呢喃著:“朕有時候覺得,我這一生真失敗。”
分明是富有四海的皇帝,可他到頭來,到底得到了什麼呢?
權力終將隨著他的死而逝去,愛情,早就隨著先皇后的死而埋葬。
金錢、女人、地位,那些人窮極一生都觸碰不到的,他自一出生就全部擁有。
可隨著他的死去,又終將全部離開他。
他什麼都有。
可也什麼都沒有。
皇帝突然就覺得沒意思透了,擺了擺手,道:“罷了,你出去吧。”
跟兒子說這些做什麼呢,他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年華,何必在這裡聽自己這麼一個老頭子絮絮叨叨呢。
聽得皇帝這話,顧明淵只是點頭應了,轉身回道:“父皇早些休息,兒臣先告退了。”
顧明淵行了禮,轉身就朝著外面走去,卻在走到大殿的時候,被皇帝給叫住了:“等等——”
聞言,顧明淵停了停,問道:“父皇還有什麼吩咐?”
然而皇帝卻是充耳不聞,目光有些迷茫的看著顧明淵。
此時夕陽西墜,天邊血一樣的紅,照在顧明淵的身上,竟像是被蒙了一層血霧。
皇帝突然就看不真切了。
他的臉,像極了他的母后,更因著這一層朦朧,讓皇帝恍惚覺得,是先皇后站在那裡。
還是顧明淵又叫了他一聲,才將他的理智給喚醒:“父皇?”
聽到他這話,皇帝這才回過神兒來,吶吶道:“唔,無事。朕只是,只是想問問你,對立儲之事如何看待?”
聞言,顧明淵眸光毫無波動,只是公事公辦道:“父皇,此事應當跟朝中大臣商議,跟兒臣說這個,不合適。”
說起來這個話題,皇帝倒是有了幾分精神,蹙眉道:“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恨不能將自己的目的都寫在自己的臉上,強行的拿著朕的手去給他們討要好處。”
他說到這兒,又有些頹然道:“朕自認乃是春秋鼎盛之時,原以為不用盡早立儲,讓那些人上躥下跳便是了。可是……如今你看看,老二是個瘸子,老六是個混賬,其他幾個小的,品性未知。長清,朕,百年之後,唯有你……”
皇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明淵給截住了:“父皇,您春秋鼎盛,思慮周全,的確不用過早考慮此事。況且,兒臣也擔當不起。”
他自出生便淡泊名利,對於那個位置,的確也沒有什麼野心。
但這不代表,就可以忍受皇帝在這個時候試探自己。
眼見得顧明淵恭聲行禮,皇帝的目光卻是涼了幾分,他問道:“你當真,不想麼?”
這個當年自己需要浴血廝殺,兄弟鬩牆的皇位,鬧的京城血雨腥風,朝局動盪不安的位置,顧明淵居然不心動?
他自然不信。
但顧明淵也不在乎他信不信,只是道:“父皇早些歇著吧,兒臣得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