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拂右上前把永憶穩穩地一放,永憶腳一沾車板,立馬鑽進了車篷內。
阿福自己撐著上了車,撩起車簾剛要進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退了出來。
朝著車簾望了一眼,阿福把拂右叫到身前,附在他耳邊道。“拂右,煩你著人去山頂瞧一瞧,是不是有一具屍首,我送了秋姬作替身為母親擋雷,若是有,便葬了她罷。”
“福公子,那秋姬死不足惜,何必理會於她?”拂右很有幾分不屑,明顯不想派人去看那死在山上的秋姬,為她料理後事。
“大巫說,所有因果,自有定數,寧減不增為好,秋姬害我母親,有罪 ,如今她為母親擋雷,有功,既是有過有功,自當給她個安寧,也算是平了這一場糾葛。”阿福說罷,瞄了眼車簾,撇了撇嘴道。“埋得遠些,省得父親哪日又掛念起了她。”
“是。”拂右忍著笑對著阿福點了點頭,聲音極低地回他道。“公子放心,某定將那秋姬葬得隱敝些,旁人輕易尋她不到。”
“有勞了。”阿福點點頭,返身進了車篷內,挨著永憶坐在了車板的獸皮墊子上。
車隊慢慢駛動,向著山下徐徐行去,看著閉著雙眼,兩手拇指繞來繞去的阿福,公子成彎了彎唇角,倚著車壁靠在葉子儀旁邊,握著她的手假寐。
車內點著一支短燭,盈盈的火光映在公子成與葉子儀臉上,直是如畫如詩。
看著相依相偎的父母,永憶一臉開懷地道。“大兄,孃親不會死了,咱們一家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我們今後可以一同遊山玩水,真好。”
“你忘了母親在船上與父親說過的話了?待到你十歲時,便要承襲王位了,哪有這許多快樂時光給你?”阿福眼都沒睜,只是抬了抬眉毛,說得永憶小嘴兒一扁,一臉的鬱悶。
“孃親也便就那麼一說麼,當不得真的。”永憶嘟著小嘴兒,側頭望了眼身旁的父親,低著小腦袋道。“父王自小最是疼我,才不會丟下我一人離去呢,再說,我一個十歲的小娃兒能做什麼?少不得讓人欺負,到時父母遠遊,我又去依靠哪個?”
“父親與母親這些日子顧過你我麼?”阿福說得一點兒不帶客氣,索性盤起腿來打坐,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大兄,你小聲點兒,父王都聽到了。”永憶嘴裡雖然這麼說,可是說話的聲音一點兒沒見小,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起勁兒時,外頭拂右突然發話了。
“夜深如許,二位公子,折騰了一天了,歇歇吧。”
永憶對著車窗的布簾嘟了嘟嘴,看了眼身邊的阿福,不高興地抱著小腿兒也要學著阿福打坐。
扳著那小腿兒試了半天,那肉乎乎的小腿也沒給他扳上來,永憶一個用力,雪團兒似的小身板兒猛地向後一仰,後腦勺兒‘砰’地一聲磕在了車壁上。
“噗!”
“噗!”
同時兩聲嗤笑從兩側傳來,永憶捂著腦袋坐起身來,一臉氣憤地看著左邊裝睡的父親和右邊打坐的哥哥,腮幫子鼓鼓地把兩人一人瞪了一眼,起身爬過公子成的大腿極小心地窩進了葉子儀懷裡。
葉子儀睡得很沉,便是這麼鬧也沒有醒來,永憶擔憂地瞄了眼葉子儀沉睡的容顏,小腦袋一低,小手抱著她的胳膊夾在公子成與葉子儀中間,慢慢閉上了眼睛。
過了不多時,坐在車板上的阿福也慢慢歪了身子,車身一陣顛簸,阿福身子一歪就向著車板上倒去。
阿福的身子跌到了一半,一隻大手便將他的小腦袋托住了,公子成把阿福輕輕一帶,拉到了身側的軟墊上躺好,他側身解開了阿福身上的斗篷,給他蓋好,又把葉子儀身上的薄被給永憶蓋上,這才又靠在車壁上閉上了雙眼。
伏在車板上的阿福睜開了眼睛,他把身上那斗篷緊了緊,一雙黑亮的瞳仁兒瞄了眼公子成半屈著的長腿,唇角慢慢揚起。
重又閉上了眼睛,阿福嘴角上揚,小臉蛋兒蹭了蹭那領口光滑的狐毛,纖長密實的眼睫直是在眼底織出了一片優美的光影。
車外明月斜照,馬車排行成隊,安靜地在夜色中行走著,車隊漫行過月光裝飾的林間大道,直向著山下的別莊悠悠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