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副金棺,是她依照五年前的樣式命人打造的,他贈她的黃金棺已然沒了下落,她卻不能或忘那一日他的誓言。
他說過,他要與她同生同死,他說過,他要與她雙宿雙棲,相伴來世,如今,這一切都不能實現了,可她還是想睡在這金棺中,睡在他給她編織的美夢裡。
看著圍著金棺打轉的葉子儀,皇甫悅轉過頭去,抬袖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看著這一室的珠玉寶樹,他忽然覺得心中煩燥,看哪裡都不順眼起來。
圍著那金棺轉了一圈,葉子儀在最初起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她緩緩睜開眼睛,揚唇一笑。
“阿悅,把棺蓋開啟。”
皇甫悅一愣,看了眼那金棺,又看向葉子儀,沒有動。
“愣著做什麼?來啊,把棺蓋開啟。”葉子儀轉過身來,見皇甫悅還是看著她不動,不由抿了抿唇,上前去拉他的衣袖。“哎呀,快點,你這又是發什麼呆呢?”
皇甫悅沒有動,他只低頭定定地望著葉子儀,眼中帶了幾分恐懼。
“阿葉,你是不是想……”皇甫悅頓了頓,似乎是在穩定心緒,他有些慌亂地看著葉子儀道。“阿葉,你還不能死……”
“噗!誰說我要死了?傻瓜,我是讓你開啟棺蓋,我要理一理裡頭的東西,免得他日你們不知道我要什麼,忘了放進去。”
葉子儀有些哭笑不得,這傻小子,竟然以為她現在就要死在裡頭,她像是會自絕的人麼?真是,笨死了。
“你……你真的不會尋死?”皇甫悅這話一出口,忽然覺得自己問得很傻,改口道。“好,我試試,看能不能開啟。”
“嗯。”葉子儀看了眼懸在金棺頂上的繩索,又看了眼散在棺蓋四周的革帶,上前把那巴掌寬的皮帶一一拾起,拽了拽那繩索吩咐皇甫悅道。“用這個把棺蓋吊起來,上頭是滑索,懸到一旁就是了。”
“好。”皇甫悅依言把那革帶繫到了繩索上,拉著那繩索的另一頭往後使力一拉,一下便把那棺蓋拉出了一條縫隙,如此反覆幾次,那沉重的棺蓋‘砰’地一聲跌落在地,
墓室內直是微微一震,金棺發出一聲錚鳴,葉子儀直覺得那聲波震得腦袋嗡嗡直響,加上腳下不穩,險些便跌坐在地上。
直等到那嗡鳴聲平息了,葉子儀這才忍著不適上前,扒在那棺口向裡頭張望。
金棺足以容納兩人合葬,裡頭碧玉枕,金縷席,玉衣錦被鋪陳得整整齊齊,看著那兩副玉衣,繡著鴛鴦的大紅錦被,葉子儀眼中一片溼潤。
“阿悅,你到外頭等我,好不好?”
葉子儀一動不動地趴在金棺旁,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那裡頭的玉衣,唇角綻開一朵溫柔的笑容。
那笑容太過溫柔,隱含情意,直看得一旁的皇甫悅心下一驚,他也顧不得勒得生疼的雙手,三兩步走到葉子儀身旁道。“阿葉,你怎麼了?”
“沒什麼。”葉子儀抬起頭來,眼中含淚,笑著道。“我想理一理這棺中的東西,畢竟是要帶到陰間去的,少了什麼總是不好。”
“阿葉……”皇甫悅喉間一哽,他深吸了口氣,溫聲道。“你想做什麼,我幫你。”
“不必了,我還能動,自己的事,自己料理好些,你們男人粗手粗腳的,實在不夠細緻。”
葉子儀說罷,抬袖沾了沾眼角的淚水,輕拍了拍皇甫悅的手臂道。“先出去吧,活人別摻和死人的事了。”
這話說得皇甫悅一陣難受,他也不好勉強留下,只得點了點頭,腳步沉重地出了墓室。
墓室內只剩下葉子儀一個人了,她黑亮的眸子仔細地看過周圍的珍寶珠玉,抬步走到棺尾的一隻小楠木箱子旁。
這隻箱子不大,只是比平常的妝匣稍稍大些,金絲楠的紋理在珠光下流閃著,與那上頭的金鎖鎖袢相映生輝,那華麗的光芒,絲毫也不比那金玉的箱櫃差。
輕輕抬起那黃金打造的鎖袢,葉子儀開啟箱子,從裡面取出一疊衣裳來。
抱著那衣裳,她走回金棺旁,小心地把那通體濃黑的玄衣放在那大紅的錦被上,很是小心地將那衣裳慢慢展開。
葉子儀鋪展得很小心,那黑色的緞面在珠光下隱隱流轉著光彩,顯示出一段段水波般的紋路,那黑色的波光延展開來,慢慢鋪滿了半邊金棺。
“阿成,我們團圓了,從今而後,再也沒人能把我們分開了。”
聲音極輕,極柔地念著,葉子儀細白的手指慢慢劃過那棺內鋪成人形的衣裳,眼中浮上一層淚光。
“我們……終於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