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聲帶著小心,羞澀的呼喚,葉子儀轉過頭去,看向身後站著的那個六七歲的小童。
“南生?你怎麼在這兒?七叔呢?可是同你一道來了?”
那小童躬身拱手,很是有禮地道。“阿爺與母親在外料理茶寮,南生見了郡主車駕,前來問安。”
“好孩子,真懂事。”葉子儀看著南生臉上的汗漬,從懷中拿出一方帕子遞給他道。“這些日子人多,茶水供給的事,有勞你們跟著操勞了,”
“郡主說的哪裡話來?能為郡主出力,南生與爺孃都歡喜呢,這些年得郡主照料,母親一直感念在心,常說要報答郡主萬一,今日施茶贈水,不過方便過客爾,算不得什麼。”
南生說罷,低頭站在原處,眼觀鼻,鼻觀心,站得很是規矩。
“你娘真是有心了,穩娘從前便心思純善,我果然不曾看錯她,南生,你先不要回去,便在這裡聽聽阿福如何考校這些儒士吧,你們年齡相當,又都從師於屈公,想必見解也是相似。”
“是。”南生拱手一揖,退後了兩步,與屈公那兩個童子站在一處,清亮的兩眼看向紗幕外頭坎坎而談的阿福。
葉子儀微笑著轉回頭去,看到屈公贊同的眼神,她唇角的笑容又大了些,滿眼慈愛地看向自家兒子。
遊湛和皇甫悅聽罷了一人問辯,也到了幕帳處與屈公見了禮,站在牆邊,兩人那憂慮的目光時不時便落在倚榻而坐的葉子儀身上,看得屈公禁不住搖頭。
眼看著阿福考倒了三四個人,葉子儀也有些倦了,她站起身來,向著屈公行了禮,帶著遊湛和皇甫悅一同離了試堂,奔著大院外提供茶水的茶寮而去。
南韶城招募賢才,四國的才俊絡繹不絕齊聚南韶,直是擠滿了招募處的門口,幾百人試驗考校,短短半日,便已經去了三分之一。
看了眼門外百多個木橔上坐滿了的儒士,葉子儀直奔著設在門口的茶寮走去。
見到葉子儀前來,大多數人都沒有在意,那茶寮裡忙碌的一對夫婦一見葉子儀卻是面上都現出喜色,忙忙地走了出來跪地見禮。
葉子儀扶住下拜的荊七和穩娘,溫聲道。“叔,嬸子,莫要多禮,快快請起。”
“阿……郡主,煩勞郡主前來探望,我等真是……”荊七很是感動地點點頭,眼中帶淚地吩咐一旁的穩娘道。“穩娘,還不快去盛碗茶給郡主解渴?”
“嬸子莫要忙活了,我只是來同叔見一面,這便就回去了。”葉子儀喊住了穩娘,對荊七道。“叔,這裡的事便交給叔了,阿福他得叔相助,該是我對叔道謝才是。”
“這是說的哪裡話,若非是你,我哪有這樣的日子?阿……郡主,此恩此德,永不敢忘!”荊七說著,擦了擦眼淚,看了眼守在葉子儀身後的遊湛和皇甫悅道。“郡主快些回去吧,這裡人多且雜,實不是久留之處。”
聽到葉子儀與荊七的對話,旁邊幾個儒士很是把錦衣紗帽的葉子儀打量了一番,有幾個躍躍欲試著上前的,被遊湛和皇甫悅一瞪,都沒敢近前。
看罷了荊七,葉子儀轉身向著那剛剛駛出了攬募處的馬車走去,才走到車邊,就聽一個極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
“主人!”
聽到這一聲‘主人’,葉子儀直是一僵,她猛然抬頭,隔著紗帽看向周圍的人群,待到看到阿美的身影,她不自禁便看向了阿美身後的車駕。
阿美來了,阿美當初自願留在了公子成身邊照料永憶,如果她來,那麼,那車裡的,是他嗎?
看著那遠遠的藍布馬車,葉子儀眼中瞬時蒙上一層淚霧。
原本是想著他們今生再無相見之日的,她卻沒想到,他來了,她還能和他見上一面,那個人啊,她竟然還能再見他一面嗎?
努力眨去了眼中擋住了視線的淚水,葉子儀想看清楚後面那車上的人,卻是想不到,那淚水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她的視線,怎麼眨也眨不盡,沒一會兒便溼了她的前襟。
“主人!”
阿美邊開心地大叫著,邊從馬上跳了下來,她雀躍地拔開人群,衝著葉子儀便奔了過來。
直到阿美奔到面前,擋住了那馬車,葉子儀這才回神,看向面前一臉喜色的阿美。
“主人,可找見你了,你、你可安好麼?阿美好生想念你啊。”阿美抬袖抹了抹淚,跪地伏首道。“阿美見過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