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者走到太后身側,拱手躬身道。“老臣見過太后。”
見到這老者,梁太后臉色一變,她與那女史對望了一眼,點頭側身道。“右相不必多禮。”
瞥了眼一旁侍立的女史,右相躬身問太后道。“不知是哪家女姬,竟然這樣大膽,值得太后如此著緊?”
“是邢侍郎尋來的美姬,本來想進獻王上,想不到自府中逃去了,還偷了主家印信,這樣的事,如何能放任不管,是以著人追回,右相不必擔憂。”
太后說罷,吩咐那女史道。“杭女,囑咐了兵丁,好生將人拿下,莫要傷了她性命,你的印信若是尋回了,小懲一番也就是了。”
“是,臣婦領命。”那女史說著轉身下了玉階,向著太廟外疾步而去。
右相始終盯著那女史,直到她出了太廟的大門,這才轉頭打量了梁太后一番,見到她身上那映著霞光七彩斑斕的鳳尾裙褂,他沉了面色道。
“國喪之時,太后,還是著衣素淨些的好,太后這幾日禮神祝禱,這樣花哨的衣裳,於先帝不敬,還請太后更衣。”
“是。右相教訓得是,宮人不知深淺,拿了這樣的衣裳來,我有失查之罪,自當向先帝與先祖請罪。”太后說著,向著那右相屈了屈身,言語間滿是歉意。
“罷了,太后也操勞多日,此事可以不作追究,只望太后即刻更衣,再為先帝祈福。守靈四十九日,雖是新帝登基,也還有三日需得遵循禮制。”右相說罷,對著太后拱手半禮,卻是她不更衣,他便不走了。
“是。哀家謹記。”太后屈身一禮,帶著隨身的宮婢便出了太廟。
看著昂首而去的太后,那右相站在大殿門口望向殿內神位前縮作一團的梁王姣,無奈地嘆了口氣。
對著神位上鄖帝的牌位重重一揖,右相眼中含淚地抬起頭來,又對著地上的梁王姣躬身道。“王上,大梁的盛衰全在王上一人身上,王上不可懈怠啊!”
“右相……”姣聲音顫抖著起身,他轉身看向門口那凜然而立的右相,看著右相堅定又帶著期望的目光,他羞愧地低下頭去,嚅囁著,半天沒能吐出一個字來,又蜷縮回草團上,低低地哭泣起來。
看到這樣的梁王,右相搖著頭長嘆一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老淚橫流,對著梁王姣一揖,又對著鄖帝的靈位蹣跚下跪,重重叩了三個頭,起身長嘆連連地出了太廟。
天色漸晚,日落西沉,蒼黑色的天空最後一絲霞色隱去,林間的大道上急急駛來一輛疾馳的馬車。
馬車向著荒野的河岸奔行,夕陽的最後一絲光芒淡去,那馬車在岸邊停下,一個纖瘦的身影忙忙地跳下了車來。
沒有了夕陽的餘光,星月也不曾顯現,天地間一片混沌的黑暗,葉子儀從車上取下一盞風燈摸索著點燃,向著那蘆葦蔓布的河岸走去。
靜謐的河面墨黑一片,燈火照亮的那一小片地方只見到密實的葦從,葉子儀提燈在河岸站了一會兒,遠處終於傳來一陣木漿划水的聲音。
河岸處的蘆葦蕩中慢慢轉出一條小船的影子,那小船穩穩地撐到河岸,停在了河岸的淺水處。
船頭上的船公披散著一頭打結的亂髮,跳下船來站在沒膝的水中,從船頭處搬出一塊一尺多寬的船板,搭在了岸頭。
“阿美,阿枝,把勇哥架過來。”葉子儀吩咐罷了兩女,轉回頭剛要問那船公是不是軒派來的,卻是手腕兒一痛,手中的風燈一下子脫了出去,那船公動作倒是利落,伸手便接住了那掉落的風燈,安安穩穩地放在了岸邊的碎石上。
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葉子儀只覺得手臂一痛,身子一輕,她連驚叫的時間都不曾有,再回神,已是被丟進了船艙中。
艙中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動作極快地把她雙手絞在了身後,按著她趴在了船板上,葉子儀一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閃著燈火的河岸疾速退去,越來越遠。
隱隱聽著阿美焦急的呼喚聲傳來,葉子儀努力掙扎著,卻半點掙扎不動,眼看著小船拐進了葦叢,她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綁了葉子儀的船進了葦蕩,立時間,有兩條小船又劃了出來,那兩條船與那小船一模一樣,分別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劃了開去。
聽著外頭的划水聲,葉子儀徹底絕望了,她停止了掙扎,軟癱在船板上,身上所有的力氣似是一下便被抽乾了似的一動都不想再動。
在這個時候這樣精準地算計她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梁齊兩國的人。
不管是落入梁王姣手中,還是落入老齊王手中,她都只有死路一條,現在,不管是公子成身旁有細作也好,有高人算計她也好,那人成功了,這些人一定已經引開了阿美她們,沒有人會知道她的下落了。
葉子儀正想著是什麼人綁了她,忽然有人把塊汗臭的麻布巾蒙在了她眼上,緊接著,一塊帶著腥臭氣的布條便勒上了她的嘴巴,艙中的人拿麻繩綁緊了葉子儀的手腳,拎著她丟進了船艙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