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儀慢慢步出藤花架覆蓋的鵝卵石小徑,直走到月光下,抬頭望著那空中的半月,出起神來。
晚風拂起她的長髮,絲絲縷縷翩然飄飛,那絹紗的衣裳如同水波興起,月白色與明月同輝,直似是下一刻她便要就此騰空而去,飄然不見。
讓佩娘送走了五個得力干將,葉子儀心頭的沉悶感也去了大半,隨之而來的,便是莫名的空虛。
做好了這一切,要離開他嗎?他一個人,該怎麼帶永憶?她又怎麼能讓永憶孤單單地長大?
想到永憶那可愛的模樣,葉子儀眼中一片溼潤,她低下頭去,正見到路旁一朵新開的曇花迎風而動,不由抬步走上前去。
雪白晶瑩的花朵在月色下如冰如雪,那一片片冰凝玉雕一般的花瓣沐浴著月光,美得讓人不忍觸碰,葉子儀慢慢走上前去,彎腰湊近那花,輕嗅著它的芬芳,慢慢閉起眼來。
從前很少見到曇花盛放,這一見,實實令人驚豔,曇花的香氣在這夜色裡不濃不淡,香聚不散,卻是難得讓人能忘憂的佳品了,多少年了,她有多少年沒好好看看這夜色了?或許,還是阿福出生之前吧?
忽然,背上傳來一陣暖意,葉子儀睜開眼來,見到肩頭的玄色衣衫,不由唇角一揚,她迴轉過身,一把抱住身後那人的蜂腰,低聲埋怨地開口。
“怎麼才回來?”
“與姣和幾個世家郎君小酌,忘了時辰。”公子成回抱住葉子儀,溫聲道。“可曾用膳?”
“你不回來,哪裡有心思吃飯啊。”葉子儀嗔了公子成胸膛一眼,小臉兒貼上他溫熱的心口,直是蹭了又蹭。
“在看什麼?”
“曇花啊,從前都不知道這院子裡有曇花,今夜出來正巧看見,卻是真美。”
葉子儀說罷,拉著公子成的手轉身到了那花朵前頭,倚在他肩頭道。“你看,這曇花多精緻,多華麗,便仿似美人,曇花一現,只這一瞬的美好,卻是一生都不辜負了。”
“阿葉,你有心事?”公子成摟住葉子儀的肩膀,看著月色下她透白平靜的小臉兒,想說什麼,卻是終究沒有開口。
葉子儀眼睛始終盯在那曇花上,沒有看到公子成神色那細微的變化,她搖了搖頭,輕聲道。“只是覺得再華美也終要凋謝,可惜罷了。”
公子成沉默了會兒,忽然鬆開了手臂,上前一步,摘下了那花,迴轉身按著她的小腦袋道。“低頭。”
“幹嘛?別給我戴,這樣美的花,看著多好,戴在頭上,好傻。”葉子儀剛要扭頭躲閃,卻被公子成圈住脖頸,一時動彈不得。“幹嘛啦,都說戴著不好看了。”
“誰說不好?甚美。”公子成把那曇花別在葉子儀髮間,看著月色下白衣素花的葉子儀,眼中滿是溫柔痴迷,他輕捧住葉子儀的小臉,看著她黑亮如星空般的眸子道。“阿葉,你真如畫中仙子。”
葉子儀給他說得面上一熱,雙頰飛霞地垂下眸子,嗔聲道。“越來越嘴甜了,也不知是跟哪個學的。”
“自是徐子沐。”公子成一臉認真地說罷,葉子儀立時送上了個白眼。
“徐大哥在大齊,你便是要嫁禍於人,也該挑個近點兒的吧?”
“嗯,下回便說是姣。”公子成從善如流,立馬改換了人選。
“什麼呀,你這人,這都從哪兒學來的。”葉子儀又好氣又好笑,小手在他胸口一捶笑道。“越來越口甜舌滑了,說出去哪個能信這話是你這個‘聖人’說出來的?還當是那紈絝子弟勾搭小姑子呢。”
“我只與你說,旁人又不知曉,何以驚怪?”公子成捧著她的臉彎身湊近,輕吻了吻葉子儀的額頭,溫柔地道。“我的子儀,是這世上最好的婦人,你若喜歡,這樣的情話,我日日說給你聽。”
葉子儀一頓,抬眼看向他那黑沉如潭的眸子,看著他那眼底溫暖的星光,她眼中慢慢浮起一層水霧。“阿成,你叫我什麼?”
“子儀。”公子成溫柔地叫著她的名字,彎唇一笑道。“你不是說,你是葉子儀麼?”
“嗯!再叫!再叫一聲,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
淚珠自葉子儀眼角滑落,她歡喜地望著他,抬袖用力擦去眼中的淚水,直擦得那透白的小臉兒帶了紅暈,那淚卻是止也止不住似的,如同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