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儀這話說得很重,也很狂妄,曲恆緊盯著她看了許久,閉眼長嘆了聲道。“魏國,早已國之不國了,自打攻齊那一刻起,大魏的國庫便已經被魏王耗損盡了,魏王不思悔過,依舊挑釁大齊,不甘為臣,傾國之難是早晚的事。便是沒有大齊,大梁攻下陳地,也會伺機發兵的。”
“你……”葉子儀沒想到曲恆會是這個想法,他竟然因著這個理由放棄了自己的國家,這與他平時的俠名實在不符啊,他是真的一時感嘆說出了肺腑之言,還是另有所圖?一個俠士,怎麼可能會不忠於家國?這與俠道也是相悖的吧?
“阿葉,我早就無所求了,如今,我只想在這將亂的世界中保你平安,如此而已。”曲恆看著葉子儀,眼中有渴望,也有極細微的失落,那失落似是無措,也透著迷茫,那是裝不出來的,那種神情,是一個人真的失去的目標,迷失了方向才會有的眼神。
猶豫了好一會兒,葉子儀抿了抿唇道。“既如此,曲先生此行,可否與阿葉約法三章?”
“你說!”曲恆眼中有了喜意,看著葉子儀的眼神一亮,立馬點頭。
“第一,先生與我同行,要事事遵從於我,第二,若先生看不過阿葉所為,盡請直言,阿葉自會送先生回返齊國,第三,無論阿葉做任何事,先生不可記恨於我,也不可於我為敵!若有違背,必得天譴!”葉子儀緊緊地盯著曲恆的眼睛,生怕錯過了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好,我應承你。”曲恆點點頭,抬起執著斷竹的左手向天起誓道。“今日曲恆在此立誓,此生絕不背棄記恨阿葉,如有違背,有如此竹!”
說罷,曲恆丟了右手的那一半斷竹,把左手中的那另一半竹枝用力一掰,折作了兩截丟在了地上。
見曲恆真發了誓,葉子儀也不再多說,點了點頭道。“願君誓言從心,不棄不悔。”
“曲恆無悔。”
聽著這堅定的聲音,看著曲恆專注的眼神,葉子儀暗暗嘆了口氣,一轉身,向著煙雨樓的後門而去,曲恆跛著腳隨在她身後,眼神中的溫柔情意卻是越來越濃,唇邊也慢慢浮上了淺淡的笑容。
黑椽烏瓦的魏王宮內一片肅靜,光可鑑人的木質地板上,到處都是碎玉瓷片,水漬黃漿灑了一地,那些內侍宮女們戰戰兢兢地收拾著碎片,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
“真是一幫廢物!不過是幾個賊人而已,如何便拿不住他們!還讓他們幾次截了官銀?荒唐!簡直是荒唐之極!”
主位上,一個皂袍金冠髮鬢斑白的中年男子把几案拍得‘啪啪’作響,抬手把旁邊宮娥剛剛奉上的細瓷茶碗狠狠一扔,砰地一聲,那茶碗在地面上擊了個粉碎,站立在兩旁的五六個朝臣頭更低了些,卻是沒有一個敢上前相勸。
若大的殿閣裡,一時間落針可聞,只有偶爾傳來的魏王重重的喘息聲清晰地響在每一個人耳邊,眾人噤若寒蟬,正僵持著時,外頭九階之下,一個內侍快步跑了上來,那內侍直奔到了殿門處,跪地稟道。
“啟稟王上!太子求見!”
“太子?他來做什麼?不見!”魏王正在氣頭兒上,一拍几案,鬍子都要豎了起來。
那內侍雖然給魏王嚇得不輕,卻是沒有退去,又稟道。“王上,太子說請到了高賢,願與王上分憂。”
“高賢?”魏王略略猶豫,昏黃的眼珠轉了轉道。“既如此,不能怠慢了賢士,且宣他入內吧。”
“是。”
那內侍應聲退去,魏王看了眼地上的殘渣,雙眼一寒,掃了那幾個跪在地上的宮人一眼,戾聲道。“還不收拾!來人!把這幾個宮婢拉下去!仗斃!”
殿外的侍衛闖了上來,拖著那四個軟倒在地的宮人出了殿門,那四人失了性命,旁邊立時又有宮人上前趴在地上收拾殘渣,魏王沒有理會那些嚇得發抖的宮人,只耷拉著嘴角,目光陰鷲地盯著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