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石之事突然而來,一定打亂了他的算計,這個時候,你讓我乾坐在這裡等他,我辦不到。”葉子儀咬了咬唇,小手慢慢在袖中縮緊,她緊緊地閉了閉眼道。“勇哥,便是我拼盡全力,也想保他平安!”
“他是個堂堂丈夫,何須你護著?屈公曾說過,這公子成是狡然如狐,如玉君子,哪裡要你費這許多心思?你啊,好好看好你的銀子便是,莫要胡亂衝撞,壞了他的佈置。”勇見葉子儀神色迷茫,搖頭嘆息了聲,不再說話。
“他能做的事,我都想過,想了一遍又一遍,總是覺得不妥,向氏現在在大齊太強了,阿成一個人,沒有母族的支援,如何應對齊都的風暴?如何應對齊後的刁難?”葉子儀越說越是擔憂,她慢慢蜷起膝蓋,下巴抵在膝頭,纖細的身子直是縮成了一團。
勇一直看著葉子儀,握著劍鞘的手緊了又緊,青筋盡露都不自覺,他長嘆了一聲,很是氣悶地道。“好了,你不要再愁了,明日我去聽風閣,讓他們注意齊都動靜便是了!”
“真的嗎?”葉子儀抬起頭來,兩眼一彎,歡喜地道。“多謝勇哥哥!”
勇沒有理會葉子儀,瞥了她一眼,把銅劍放在身側,閉著眼倚在了車壁上。
馬車一路沉默著駛回公子府外,剛要拐進巷道,猛然間自對面的黑暗中衝出個人影來,直把那車伕嚇了一跳,車伕趕忙帶住了馬,車身一晃,停在了路中央。
“你這老漢!做什麼攔馬?”車伕拿鞭子一指車前那佝僂著身子的老者,怒斥了一句,喝道。“這是成公子府的車馬,休要放肆!”
“敢問車裡的,可是荊姬麼?小人是荊姬的親眷,煩請足下通傳,荊七求見。”攔馬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荊七,月光下,荊七的髮鬢散亂,衣衫破爛,那畏畏縮縮的模樣,雖不至於髒汙得難看,卻也與個乞丐相差不遠了。
車伕剛要再喝斥荊七,忽然車簾一掀,一束暖光透了出來,那光線一暗,卻是葉子儀從車裡探出頭來,笑著招呼荊七道。“七叔?你怎麼在這裡?有事麼?”
“阿嫵?”荊七一喜,上前兩步到了車門處,扒著車轅打量著女裝的葉子儀,好一會兒才嘆道。“阿嫵,你這模樣,真是像極了你娘年輕時的模樣。”
“嘻嘻,是更勝幾分才對吧。”說著話,葉子儀出了車廂,撐著車轅跳下馬車,對著荊七屈身一禮,見他還穿著白天捱打時的破爛衣裳,不由皺眉道。“叔怎麼這般模樣?可是遇了什麼事麼?”
“唉,一言難盡,阿嫵啊,叔……” 荊七一臉苦相,剛要開口相求,無意中看見了葉子儀頭上的梅枝髮簪,他又仔細打量了一番葉子儀的衣裙,又看了眼她坐的極普通的葛布馬車,欲言又止。
“叔入夜前來,是出了什麼事?”葉子儀自然知道那惡婦不會輕易罷手,那個婦人,怕是惦記著她的身份,和荊英一樣無恥,打發這荊七來做說客了,想到這裡,葉子儀原本心頭的喜悅便散了,笑容也冷了幾分。
“沒什麼,沒什麼,阿嫵啊,你在公子府中可是過得不好麼?那公子成對你可好?”荊七看了眼葉子儀頭上的梅枝,身上的布衣,嘆道。“唉!是叔無能,護不得你,你……”
“我挺好的,叔不必記掛,阿嫵今日的話重了些,七叔莫要怪我才是。”葉子儀見荊七老淚縱橫地望著自個兒,有些不自在地道。“叔有事就說吧,阿嫵若能相幫,必不推辭。”
“沒有沒有,阿嫵啊,你是公子的姬妾,卻整日裡在外奔波,連華服香車都沒有,叔是心疼你,為你不值啊!咱們荊家,從前也是顯赫門楣,你也是嬌嬌貴女,這為妾也便罷了,可如此過活,七叔實在看著心酸。”
荊七說罷,拍了拍葉子儀的手,從懷內拿出個小布袋塞在她手中,抹了把眼淚哽咽道。“阿嫵,你是咱荊氏的嫡脈正統,雖是入了公子府,平日裡打賞花銷也是有的,當年你走時也沒帶什麼,現下叔的銀錢帶的不多,這些你拿著,等過些日子再出去辦貨,叔給你買些衣裳,好好打扮了服侍公子!”
“七叔……”葉子儀沒有想到荊七入夜前來,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怔在了那裡,把剛剛準備好的說辭也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阿嫵,過得不順,不要忍著,叔在興城有處小宅子,你若是願意,叔接你出來,住到興城去,有叔在,不會讓你餓著凍著,咱再尋個踏實的人家嫁了,好好地過日子。”荊七滿眼心疼地看著荊嫵道。“你也不用怕,你那七嬸不知道那地方,便是你不想嫁了,叔養著你!”
這樣暖心的話,葉子儀許久都沒聽過了,她喉頭微微發緊,眼也有些溼潤,她知道,荊七的關心是出自真心的,是真的覺得她過得不好,作為她的長輩,想要庇護她,幫助她,這感覺,真好。
“七叔,我很好,真的很好,叔的好意,阿嫵心領了,七叔你放心,阿嫵不會讓自己委屈的。”葉子儀抬袖沾了沾眼角的淚痕,拉著荊七的手道。“七叔,你不要擔憂阿嫵了,阿嫵倒是擔心七叔你,七嬸那模樣,不像是能容人的,那個小嬸嬸……”
“不妨事,穩娘性子柔順,又有孕在身,你那七嬸不過是嘴上不饒人,不會把她如何的,你放心就是。”荊七說得輕鬆,葉子儀是一個字兒也不信,只看白天那胖婦的勁頭兒,她已經能猜出穩孃的境遇了,那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來都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