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彷彿一切都靜止了,外面的雜亂的聲音,屋內更漏的嘀噠聲,風聲,人語聲,一切的一切,都似是給隔離在外,這個世上,只有他們,只有他們彼此的呼吸心跳還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公子,香案已備。”
外頭婢女輕聲稟告,葉子儀抬頭看向公子成,見他彎唇淺笑,她也回了他一笑。
“跟我來。”公子成拉著葉子儀到了屋內放置筆墨的長几前,他端正地坐到長几後,對葉子儀道。“磨墨。”
“公子要做什麼?”葉子儀跪坐在公子成對面,拿過桌上的墨盒,執著墨條小心地研磨起來。
“既是乞告上天,需得有疏文才是。”公子成說罷,閉起眼來,凝神靜氣地調整著呼吸,一臉的肅然莊重。
疏文?葉子儀手上頓了頓,不由抬頭去看他。
祭祀之時向上天上表疏文,這是很正式的做法,也代表著這誓言必須是發自真心誠意,可由蒼天為證的,公子成為了她,竟然想到這一層,這誓言,可以說是發得極真,極重了,比她要求的要正式得多,鄭重得多。
這一切,彷彿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看著公子成那俊美得無可挑剔的臉,那肅容正坐的模樣,葉子儀只覺得鼻子發酸,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低下頭盯著手中那墨盒中的暗青色石硯,她攥著墨條的手緊了緊,一滴清淚化入了那淺淡的墨色中。
“公子,多謝你如此看重阿葉。”葉子儀低著頭,聲音微哽,這一句話說出,臉上已滿是淚痕。
“痴兒。”公子成唇角微揚,淡淡地吐出這兩個字,緩緩睜開眼來,他溫柔地望向她,見她落淚,不由輕搖了搖頭。
“我便是痴傻至此,公子又奈我何?”葉子儀極委屈地瞟他一眼,抬袖抹了把眼淚,把那墨盒往公子成面前一推道。“墨磨好了,公子請用吧。”
“去梳洗過再來。”公子成鋪開一張一尺來長的燈芯草紙,修長的手指執起筆來,扶袖沾墨,凝神落筆,那動作一氣呵成,看得葉子儀不由張了張小嘴兒,眼都捨不得多眨一下了。
見葉子儀不動,公子成停下筆,看她一眼道。“還不快去?”
“我想看公子寫疏文。”葉子儀眨了眨眼,淚水浸過的雙眼更加明亮透徹,看得公子成禁不住一頓。
“你在此處,我如何落筆?快去!”公子成說著,已是執筆坐正了身子,直直地瞪著葉子儀。
“小氣,好好好,我不看就是了。”葉子儀鼓了鼓腮幫子,起身招呼外面的婢女道。“去打溫水來!為我梳洗!”
“是!”外頭的婢女應了,不多時便有四個婢子拿來了銅盆明鏡,青鹽皂粉,擁著葉子儀到了內裡的一間臥房。
看著葉子儀消失在寶藍色的幕帳後,公子成徐徐吐出口氣來,他慢慢調整了一番呼吸,再次扶袖下筆,在那微黃的紙張上書寫起來。
葉子儀洗罷了臉,坐到銅鏡前仔仔細細地打扮了起來,眼下這乞告上天,也相當於是她的一次簡單的婚禮了,兩輩子加在一塊兒,第一次成親,她著實是有點兒緊張的。
執著黛筆描繪著柔美的眉型,看著鏡中那嬌俏的美人兒對著她微笑,葉子儀的心也止不住地越跳越快。
她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從今而後,她就是姜成的夫人了,不管是以什麼身份,只要他還如今日一般愛著她,她就是姜成的夫人,他們就是上天認定的一對佳偶。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讓她穿越來這個時空,就是為了遇見他呢?
也許,就是吧。
葉子儀抿唇輕笑,伸出白嫩的手指沾了點硃砂,小心地點在豐盈的朱唇上。
他就是她命中註定的那個人,她也是他命定不改的那份緣,希望上天庇佑,他們,能得一份長久吧。
打散了長髮,看著青絲如瀑披散而下,鏡中人笑靨淺淺,一臉的幸福滿足,葉子儀唇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鏡中的身影有些模糊,可葉子儀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那玄衣玉面的身影,她很是快樂地轉過頭去,對著站在幕帳旁的公子成燦然一笑,很是開懷地道。“好看麼?”
公子成頓了頓,唇角微揚,淡淡地道。“很好。”
“疏文寫好了嗎?給我看看。”葉子儀站起身來,小鳥一般跳到他身側,勾住他的手臂,好奇地看著他左手舉著的紙張。
“此物敬奉上天,你不可妄動。”見葉子儀嘟起小嘴兒,公子成勾唇道。“我一會兒念給你聽。”
“好啊。”葉子儀一笑,兩隻明亮的眼直如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