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裴廷清走後,裴姝怡用兩條手臂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右邊是一扇很大的玻璃窗,房間裡沒有開燈,霓虹燈火從對面的大廈裡照過來,讓裴姝怡的身形看上去影影綽綽,從肩膀到腰間,構成的弧度單薄而又伶仃。
她側過臉望下去,捲髮隨之散落在一側的肩膀上,俯視著大半個城市的夜景,那些燈光在她朦朧的視線裡變成一個一個的小點,閃爍著如碎鑽,眼中的夜景越是美麗繁華,越讓人生出悲涼和寂寥。
裴姝怡輕輕地闔上雙眸,兩行淚水靜靜地滑落在蒼白的臉上,被燈光反射著楚楚動人,那麼讓人憐惜,然而曾經最怕她哭,說過會寵愛她、憐惜她一輩子的男人,卻成為了最陌生的人,讓她永遠不要再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深愛一場,曾經那麼甜蜜過,到最後卻是不怨不恨,從此相逢不相識。
而裴廷清在酒吧裡喝了大半夜的酒,凌晨三點多時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走出來,步伐不穩地走出幾步,扶著人行道上的一棵樹,他彎下腰不停地吐起來。
幾分鐘後胃裡吐得什麼都沒有,裴廷清耗光了力氣一樣,背過身靠著樹,就那樣坐在了地上。
他屈著一條腿,手臂搭在膝蓋上,面色蒼白神情頹廢,半點也沒有往日雲淡風輕高高在上的姿態,如今他不過就是深夜醉倒在大街上的普通人。
有路人經過會看一眼這個穿著尊貴氣度不凡的男人,目光裡充滿了憐憫和同情。
裴廷清低下頭,墨色的頭髮遮住他的面容,他發出一聲自嘲的笑,卻只覺得眼中溼熱,彷彿有某種液體快要衝破眼眶。
深夜買醉倒在大街上,他看起來像是瘋子吧?
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為愛情傷筋動骨尋死覓活,裴姝怡這個女人,究竟讓他有多痛?這個時候就特別想用刀子劃自己的手腕。
如果死就能解脫的話,那就死好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行屍走肉一樣地活著。
接下來的幾天,裴姝怡以補課為由一直待在學校裡,如那天晚上所說的,再也沒有回去過裴家。
而裴廷清也沒有去醫院上班,他從早到晚都待在酒吧裡,唯一做的就是買醉,聲色犬馬燈紅酒綠中,失意的男人透著另一種獨特的魅力,迷人而又多情。
期間有很多女人試圖跟這個看上去很危險、很會玩的男人發生點什麼,但其結果是剛靠過去,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人把她們弄走,要麼是在幽暗的房間裡,要麼是在洗手間裡,下過藥後就被幾個人上了。
招惹這個男人的後果便是如此。
又是一個晚上,裴廷清起身時推開剛上前的某個女人,他搖搖晃晃地往外走,霍惠媛恰好找過來,眼瞧著裴廷清隨時會栽倒的樣子,她驚慌失措地跑上前扶住裴廷清,“廷清。”
裴廷清就用那雙遍佈血絲的眸子瞥了霍惠媛一眼,隨後冷漠地撥開霍惠媛的手臂,什麼也沒說繼續沿著長長的馬路走著。
過了一會裴廷清的手掌猛地用力按在一棵樹上,胃裡翻湧著低頭又一下子吐了出來。
“廷清。”霍惠媛面色一白,連忙跑過去,站在裴廷清身後輕拍著他的背,她心疼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哽咽地叫著裴廷清的名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這麼傻?再這樣下去,你還要不要自己的命了?”
是啊,他怎麼這麼傻?
說過放手了,跟她做陌生人,以後再也不見她,他為什麼還是那麼心痛?即便酩酊大醉,為什麼滿腦子還是她?往往說著容易,但事實上他怎麼樣才能不再想她?
太痛了,痛得不想活了。
若是這個世上有讓人失憶的藥,讓人忘情的藥,那該有多好?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忘掉她、忘掉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從暗戀到把她變成自己的女人,也不過只有兩年多,他卻要用一生來戒掉她,誰都不知道他有多愛她,這輩子不能和她在一起,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姝怡.........裴姝怡,你憑什麼這麼對我?為什麼讓我愛上你,卻不讓我擁有你?”
裴廷清又一次靠著樹坐在地上,霍惠媛跪在他的面前,伸手把兒子的腦袋摟到自己的胸前,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裴廷清這麼頹廢的樣子,霍惠媛失了所有方寸,顫抖又無措地說:“廷清,對不起.........不要這樣。”
“你不想要詩嫻,媽就取消訂婚好不好?你不要這樣,你嚇到媽了廷清。”霍惠媛的眼淚滾落下來,砸在裴廷清的頭髮裡,她越發抱緊兒子,泣不成聲地說:“廷清,你回裴家,媽以後不會再逼你了.........你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媽都不會再幹涉你了好不好?”
裴廷清搖搖頭。
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