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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用石黛、銅黛、螺子黛和眉石畫過的白紙放在朱瞻基的面前,“所以呀,平日打好了基礎,才不會‘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女子妝扮,就和畫畫是一個道理,像畫那黃牡丹,雖然用的顏色都是黃色,但鵝黃、杏黃還是雞子黃,中間的差別可大不一樣。我想知道以前那些女子們用的和現在有什麼區別,所以讓人都找了一點來試試,你看看,能看出什麼名堂不?”
朱瞻基嗔怪地颳了下她的圓潤的翹鼻頭,“就描眉貼花這麼點事,你也能往大道理上講。”他看了看紙上深淺不一的灰黑色,沒瞧出什麼名堂來,隨口問道:“噢,這有什麼區別?”
“這石黛須先放在石硯上磨碾,使之成為粉末,然後加水調和才能使用,顏色黑重;銅黛也稱銅綠,是銅器上一種類似銅鏽的東西,畫出來的眉微微有些綠色;螺子黛出產于波斯國,它是一種經過加工製造,使用時只用蘸水即可,無需研磨,畫的顏色黑中帶藍,十分自然,每顆價值十金呢。”
孫清揚拿起來一一比給他看,“據說,隋煬帝的妃子吳絳仙善畫長蛾眉,因為極得帝之歡心,在徵賦不足國庫匱乏之時,其他嬪妃都改用銅黛,唯獨給她的依舊是螺子黛。眼下我們用的這種眉石,用京西門頭溝區齋堂特產的,畫起來比較方便,但顏色上,還是螺子黛最自然。”
朱瞻基拿過她手裡的螺子黛看了看,“一顆就值十金?怪不得你只尋了這麼一點,等我明個進宮,向皇爺爺給你討要一些,既然你說好,以後就用它畫眉吧。”
“這麼貴,怎麼能用做日常使用?‘暴殄天物聖所哀’呢,你可別真要去,看皇爺爺不罵你,到時候我也落不了好。這些個東西就是圖個新鮮、好玩罷了,我也是前幾日看到宋朝歐陽修的《阮郎歸》裡說,‘淺螺黛,淡燕脂,閒妝取次宜’就興起找了這些個東西來比較罷了。你看,這邊用螺子黛畫的,這邊用眉石畫的,恍眼看,是不是沒什麼分別?”
朱瞻基仔細看了看她兩邊的眉毛,“還是螺子黛的更鮮亮一些,你也實在太小心了,不過是個妝扮的東西,我要不是怕內務府上了冊,直接就給你尋了來,哪兒用和皇爺爺開口。”
孫清揚把那些個東西都收到妝盒裡,“你也知道這樣貴的東西內務府是要上冊的,就是內宮裡的娘娘們,也未必人人都能夠得了去,何必惹人生厭呢?再一個,這些錦上添花的東西,本就可有可無,若不是兩邊對比著,我又告訴了你,你哪兒就能分辯出來了,我可先說好,你要真和皇爺爺開口,我就不理你,那麼做你可不是疼我,是害我呢。”
“嗯。”朱瞻基悶聲答應了,“委屈了你,事事都要做低伏小,不能恣意行事。”
孫清揚正色道:“殿下這話可就差了,就是天子,也不能任意妄為呢,況且臣妾。”見朱瞻基仍然悶悶不樂,她瞅了瞅左右,見杜若她們都退下去後,坐在朱瞻基膝上摟著他的脖子,微微低頭眯起眼睛,貼向他,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上,“朱哥哥,我知道你對我好,這好,放在你心裡,你知道我知道就行了,不用叫大家都知道。”
朱瞻基心裡微動,伸手將她攬在了自己懷裡,如同抱小貓似的,撫弄她的眉發。
他自小在皇祖母宮裡長大,少年老成,太知道前有狼後有虎是怎麼回事,父王不得皇爺爺的寵,全由母妃和自己在中間轉圜,不僅看慣了叔叔們的爭位鬥寵,也見多了後宮嬪妃爭寵鬥豔的事情,自是對於平衡之道,權術制衡得心應手,但他不想在後宅裡,還需要和自己的女人們玩心眼。
這些個女人裡,有媚的,有嬌的,有端持的,有對他一腔愛戀的,唯有懷中的這一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貌美如花還在其次,關鍵她如此的懂自己,知道自己將來要執掌的是萬里江山,大大小小的政事千頭萬緒,實在沒什麼心勁再後宮中費腦子……她冰雪聰明,玲瓏心肝,卻從不和自己玩什麼心計,她總是依著自己本份,不因他的寵愛而驕持、忘形,他在她的跟前,總是能夠很放鬆、滿足。
宮裡規矩森嚴,不同身份之間壁壘分明,尊卑有序、嫡庶有別,妃是妻嬪為妾,妻妾之間的地位有著雲壤之別,徑渭分明。而她不管任何時候,都對自己的身份自知並且安份——即便將天大的誘惑就擺在她的眼前,她只要點頭伸手,配合一下就能夠著,她仍然不動心,謹守規矩,生怕會給他添一點點亂。
水晶心肝的她簡單地像是幽幽蘭草,生於山泉之間,香味悠遠,她的美她的味明明都一覽無餘,放在他的面前,他卻越是親近越覺得喜愛。
就像今日,知道他政務繁忙,她就同他扯些閒話,讓他緊張的神經放鬆下來。
她同母妃一樣,是真正把佛經裡所得的大義,從小事上做起,並不是為了向菩薩求財祿求福運求富貴才去信佛,她唸誦經書的專注,比虔誠的信徒更多一份慈悲。
今生能夠和她相遇,娶她為妻,真是自己的幸運。
屋子裡靜悄悄的,午後的陽光樹蔭的縫隙裡投射到屋子裡,在他們的臉上打出一個個的光圈,斑斑駁駁,照得面孔生動起來,尤其孫清揚的面板,白裡透紅,被光一照,透明地可以看見面板下跳動的血管。
她的身形在陽光籠罩下如同鑲了一層金邊,面孔揹著光在陰影裡看去,越發顯得輪廓秀美,清麗無比,尤其那一身的貴氣——比皇祖母當年也不惶多讓,她幸好是自小就養在宮裡頭的,要是在外面這般長大,還知道會引得多少兒郎為之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