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被追殺的警惕和困頓終於可以卸下,在太子妃的屋裡,朱瞻基一覺睡到了日落夕山。
午時到黃昏的一場大雨,窗前的梔子花被潮溼的水汽薰染過,香氣越發馥郁,在溼潤的空氣裡瀰漫開來,沁人心脾。
露溼暮色芳華重,風飄餘香乍入衣。
聞著雨中的淡淡花香,不厚重不肥膩,香遠益清,即使焦燥的心情也慢慢寧靜下來。
朱瞻基一面剝著栗子,一面飲著茶。
捏破了栗子殼,裡面的栗子肉完整無缺,放在嘴裡緩緩地嚼碎,栗子的甜香還沒有消失,再喝一口鐵觀音,呲的一聲飲了下去,茶的清香帶有微微的餘甜,兩種甜味涇渭分明,又相互纏繞。
皇長孫朱瞻基很懂得享受撕殺後的寧靜,這樣的黃昏,聽著寺裡傳來的暮鼓和僧人的誦經,有種遠離紅塵,遠離名利皇權爭奪的錯覺。
“說吧。”感覺到身後有人,朱瞻基頭也沒回,仍然看著窗外芭蕉葉上將落未落的雨滴。
雨滴落下的角度,正好會淹沒葉下的螞蟻,螞蟻猶自在拖一粒米,不知災難將至。
這滴存在芭蕉葉上的雨,落還是不落?這隻在芭蕉葉下躲雨覓食的螞蟻,走還是不走?
“少爺,都安排妥當了,看樣子,他們今晚就會動手。”
“他們的速度還蠻快,沒有讓小爺失望。記住,你們只在暗中看著,不到關鍵時候,不要動手,我們就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有時,蟬和黃雀是一體的。
“是,少爺。屬下告退。”
朱瞻基又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如果不是怕飲酒誤事,他都想喝一杯了。
天漸漸黑了,母妃沒有叫人點了燈來屋裡,她也沒有過來和自己話家常,或許,她是知道這一夜會發生點什麼。
朱瞻基站在窗前,和青龍對話分了神,他沒有看到雨滴落下,也找不見被淹沒的螞蟻。
有一點點放不下,究竟,螞蟻有沒有逃過滅頂之災呢?
忽地聽見外頭一陣囝瘋狂的喊叫,又聽到人快速跑步的聲音外頭一片嘈雜,於混亂中,可以聽見好些人在大聲喊叫,“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救火呀。”
咦?不是叫他們不要整出動靜,儘量不要動手,以免打草驚蛇嘛?
不管怎樣,自己都不會出去,或許,對方在用引蛇出洞,可惜,自己不會上鉤。
天邊已經詭異的紅透了半邊。
火勢真大。
不遠處的精舍已經冒起滾滾濃煙,紅焰火光竄起的火苗傳至老遠。
沒有月亮的晚上,越入夜,天空就越變得高遠烏墨,背光處,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各院屋裡星星點點的光暈,映紅天際的火焰就越發耀眼的驚心動魄。
還真是風高放火夜,月黑殺人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