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我有些抓狂。
“年輕那會子,你娘對你大伯芳心暗許、懷上了你,後來因為招工修河壩,每家得出一個勞力,你大伯心疼你爹,又是當哥哥的,便毅然決然地去出工了。”
“臨走的時候,你娘把自己給了你大伯,說是不管怎樣,一定要你大伯回來娶他,誰知道一走就是兩個月!後來,工地那邊放出話來,說你大伯在一次下大雨的時候,掉進河壩淹死了!”
“於是,你爹便娶了我!”也許是因為三奶奶開啟了話茬兒,孃的情緒不再像剛才那樣激動,順著三奶奶的話茬繼續說道,“我知道自己有了你,總不能一個人把你生下來,便嫁給了你爹!”
“不可能,要是那樣的話?爺爺能不發現嗎?村子裡的人能不發現嗎?”我還是不相信他們的話。
“你以為那會子搞物件,都跟你們現在似的,在街上摟抱親嘴兒都正常,那會子要牽個手都得揹著人,你爹和你大伯哥倆,就像是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跟你娘接觸的時候,也是兩個人一起,周圍的人哪裡知道到底誰跟誰在搞物件?”
三奶奶繼續說道,“你爹跑到你爺爺前面去謝罪,說是自己弄大了你孃的肚子,在加上當時他們都以為你大伯去世了,你爺爺也就信了你爹的一面之詞,張羅這給你爹和你娘辦了喜事,可是,結婚的那天,你大伯回來了!”
“那,那之後怎麼辦了?”
“你爹和你娘都拜了堂了,都生米煮成熟飯了,你大伯雖說是傷心,就只能忍了,這件事情也就一直瞞了你爺爺!而你爺爺幫你爹娶了親,為了遵從你太爺爺關於命門的囑咐,自然也就不會給你大伯娶親,你爺爺知道死都以為你們劉家按照與老道士的約定,已經守住了咱們村的‘命門’,可是你爺爺哪裡知道,你大伯也好,你爹也罷,早就破了戒了。”
“可是,爺爺都不知道這事兒,三奶奶,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開始也不知道,今年年初的時候,你大伯已經四十九了,雖說是身體硬朗,總怕自己會有個三長兩短,知道自己並沒有守得住身子,便跟我說時候並不能入正位,說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讓我監督你爹,別給他埋正位。”
“可是,你爹沒有理會你大伯的遺願!”娘在一旁說道,“硬要給他埋正位!”
“難道大伯死前沒有要求入正位嗎?”我質疑地看著爹。
“沒有!”爹搖搖頭,嘆了一口氣,“他說要把他入側位的。”
“那你為啥還要將他埋到正位上?”
“哼!”三奶奶在那裡冷笑了一聲,“你爹這如意算盤打得可是精著呢!他想把你大伯埋到正位上,既遵從了老道士的囑咐,又沒有耽誤自己娶親,可那老天爺是你說哄騙就哄騙的,其實真正應該娶親的是你大伯,而守光棍的是你爹!”
三奶奶指著我爹的鼻子尖兒,“你爹一意孤行,以為自己更左右這‘命門’運勢,硬是要把你大伯埋到正位上,現在好了,你們要整個村子給你們老劉家做陪葬,你們可真是喪良心啊!”
三奶奶有懊惱地說道,“也怪我,這會子趕得巧,你大伯去世的時候,咋就去省裡了呢,看也沒看住!”
“三奶奶,這不怪你,就算是你在,我大伯和我爹總歸是都破了戒了,沒有人有資格進正位,這事怪他們!”
其實我知道,如果我爹不執意在正位的位置挖炕,也就看不到那口楠木棺材,也許也就沒有後來這些詭異的事情了。
我忽然明白了薩滿法師所說的一切都出差頭兒的含義,還有他說我爹心裡最清楚的意思,只是像他自己說的,他畢竟法力有限,悟不透,看不懂,只能領悟到皮毛,法師看出來出了問題,卻不知道出問題的根源在哪裡,即使搭上了自己,也沒有幫助我們度過劫難。
三奶奶嘆了一口氣,“那老道士說得沒錯,要是後人不按照規矩辦事,就會‘東北水衝墳,絕敗亂人倫’。早上那河水的運勢,並不是以往的流向,浪頭調轉,就是從東北邊兒過來的,亂人倫啊,亂人倫啊!”
“可是三奶奶,我有一件事情還是不懂!”
“嗯,你說!”
“我親眼看見了,大伯入葬的時候,穿得是乾鞋,而女屍穿得的坤鞋,穿乾鞋是大伯的遺願,法師說可能大伯早就預感了要在陰間成親啊!”
娘支支吾吾地說道,“你大伯要穿乾鞋,不是想要跟女屍成親,那是你爹對法師說了慌,其實,其實,他想要跟他配對的人,是我。”
“啊?究竟是咋回事?”
“你大伯說生前不能跟我在一起,死後要圓了這個夢,讓我在死的時候,換上坤鞋!”說完這話之後,娘從櫃子裡拿出了一雙鞋,紅紅的,繡工精緻,上面有著鴛鴦的花紋,我看出來了,這的確和大伯的乾鞋是配對的。
一切都明白了,雖然我仍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原來二十幾年來,我一直叫爹的人並不是我的親爹,而我真正的爹,卻一次沒聽我叫過。
我明白了那天夜裡我在棺材板子上睡覺的時候,我和大伯的陽氣為什麼能夠融為一體,因為父子本就一脈相承。
“你們都是騙子!”我大吼了一句,飛一樣地衝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