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整個人跟被人抽去了力氣一樣,整個人靠後倒在了椅子上,面色發白,而夜月明的情況也不太好,他雙手撐著桌子,渾身也都盡是虛汗:“痛快,痛快!”
“數數看。”連城指著棋盤,說是這麼說,他的嘴角已經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們是局中人,對棋局的結果多多少少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概念,只是真要數了子,才算徹底收關罷了。
夜月明清點了一下黑子與白字的數量,然後說道:“陛下勝小王一子。”
“果真勝一子?”連城俯身:“我怎麼算的才勝你半子?”
“陛下沒有數子,只憑著心頭算術,自然會有一些出入,的確是一子,是小王輸了。”夜月明說罷,站起身子衝著連城深深鞠了一躬:“陛下定然會得償夙願。”
“承你吉言了。”連城說罷,擦了擦自己的汗水,站起了身子:“暗衛還沒回來?”
夜月明搖了搖頭:“沒有下人來報,想必還沒回來,陛下還是耐心等待吧。棋盤定國運,陛下既然能勝小王一子,那麼今次之事定然能成。”
這樣的安慰對連城來說沒有什麼用,只是不能拂了夜月明的面子,因此連城多少還是揚了揚嘴角,表示自己在聽罷了。
夜月明也知道連城現在心不在這裡,便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王府下人看了兩杯茶給連城,讓他能夠稍稍放鬆一些心神去面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罷了。
然而說來也巧,下人剛衝好茶水端上來,夜月明便聽到了門房那裡傳來了一陣銅鈴聲響。
他楞了一下,然後趕忙走了出去。
連城見狀,也漸漸直起了身子,只是沒有追出去罷了。
他不是不敢去面對,只是……既然夜月明去了,他再過去也就沒那個必要了。
“陛下。”
夜月明出去沒多久,便帶著一個暗衛首領進來了,連城認識那個人,就是前面讓連城在王府內等候的人。
那人一見到連城,便拱了拱手,說道:“陛下。”
“怎麼樣了?”連城發問,語氣居然不知不覺得緊張了起來。
“成了。”暗衛說著,拍了拍手,連城便看到遠遠的,便有兩名暗衛架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只是遠遠看了一眼,連城便認出了被押送的人是誰了——連逸。
這一百五十七個暗衛,居然從皇庭之中,直接取了連逸來,這樣的行動能力如何不讓連城感到詫異?
“連城……”連逸被五花大綁送到連城面前,說話的語調都變了:“你好手段,居然還在錦城內藏了這一手,是我疏忽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是我輸了。”
連逸這回倒是挺豪爽的,輸了就是輸了,也不帶狡辯的。
連城看著連逸,揮了揮手:“辛苦你們了,先下去吧,這裡有朕和南陽王,足夠了。”
“是。”暗衛應聲,鬆開了羈押連逸的手,拱手行禮之後便告辭了。
暗衛離開的速度也是超乎想象的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這王府後花園內便只剩下了連逸倆兄弟和一個夜月明瞭。
連城嘆了一口氣,親自上前為連逸鬆了綁:“皇兄,咱們是兄弟,你這樣,我怎麼跟你說話?”
“呸。”連逸非但不領情,甚至還煩出了一口痰直接吐在了連城的臉上。這樣的奇恥大辱,若是夜月明,未必肯這麼受了,可是連逸是連城的皇兄,連城的面色一僵,到底還是受了下來。
他不動聲色地將臉上的痰擦去,然後將繩索往地上一扔:“皇兄,請上座。”
連逸見連城這麼不卑不亢的,心中又是不爽,又有一種功敗垂成的悲切,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坐了上去。
夜月明守在連城的身邊,以防連逸突然偷襲,為此,他竟是跟著連城,寸步不離了。
“怎麼,到了這步田地,你倒是開始害怕我了?”連逸見夜月明寸步不離連城,不由得冷笑了起來。
連城不卑不亢,說道:“如今的皇兄早就不是朕所認識的皇兄了,皇兄如何對待朕,朕心知肚明。”
“連城,功敗垂成,我認了,你想怎麼處置我隨便,我只是不想死得太難受了。”連逸端過連城方才端起來卻沒有喝的茶水,一口飲下之後,還不忘搖了搖頭:“南陽王府的貢茶比起皇宮的,差了不少。”
“小王不愛飲茶。”夜月明冷冰冰說道。
連逸看了一眼夜月明,並沒有搭理夜月明:“連城,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在猶豫什麼?”
“誰說朕在猶豫了?皇兄,朕曾經喊你皇兄,是因為你我之間有兄弟之誼,而朕想守護這份情誼,可現如今,朕對你早已沒有任何幻想,再喊你皇兄,不過是因為長幼有序罷了。”連城淡淡然說著,輕輕敲了一下桌面,然後便自顧自地開始收拾起了棋盤上的活子:“皇兄,你太沉不住氣了,若朕是你,絕不會在你出征的時候驟然發動政變,你有朕的信任,想殺死朕實在是太簡單了,何必要這麼冒險?”
“我等不了了。”連逸說的也很乾脆:“這個黃偉本就該是我的,你替我坐了這麼久,難道還打算繼續坐下去麼?我才是嫡長子,我才是壁國江山合理的繼任者,你懂不懂?”
連城見連逸的神情漸漸開始癲狂,心中的悲慼更加深沉了起來:“你瘋了。”
“是,我是瘋了,一開始我只是作為帝江的走狗,用來代替你的走狗,可是我漸漸品嚐到了權力的滋味,後來,帝暮懷了我的孩子,我便想到了要給她一個名分,反正她也不愛你,那麼皇帝是我還是你又有什麼關係?連城,就算我死了,這皇位終究也還是我連逸的兒子的,你無子是你這輩子最慘的事情。”連逸像是找到了什麼打擊報復的快感一樣,哈哈大笑起來不說,形狀還貌似瘋子一樣,讓人望而生厭。
連城什麼時候想過,自己的皇兄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是權力浸染了他,還是帝江從小給他的教育就註定了他會走向這樣一條路?一時之間,連城居然有些分不清了。
“連逸,你有帝王之志,卻無帝王之胸懷,若是你是個仁民愛物的好郡王,朕便是禪讓皇位於你也無不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