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傅明朗知道,她比任何人都難受。
因為清楚自己不能倒下,於是把所有難忍的痛苦都深深的藏起來,由著它們在不知名的角落拉扯她的肺腑。
外面是銅皮鐵骨,其實內裡千瘡百孔。
不接受安慰,連騙自己也做不到。
傅明朗飛快的脫掉外套給她披上,又解開羊毛圍巾,半跪在地拉起她的手,把圍巾包在她冰涼的手上。
恰好手術室的門被從裡推開,喬唯歡倏地起身,邁開僵硬的腳過去,“醫生,他怎麼樣?”
醫生長舒出口氣,發白的臉放鬆下來,“手術很順利,病人的情況比想象中嚴重一些,但他活下來了。”
喬唯歡繃緊的神經霎時間鬆懈,鋪天蓋地的酸澀一股腦的湧上,狠狠沖刷她的眼眶。
她閉起眼睛,艱難的點點頭,“……謝謝。”
老天總算仁慈了一次,沒有讓許鍾書就這麼與世長辭。
至於其他的交待,就讓她從夏洛蒂身上討回來。
許鍾書被轉到病房,還沒有清醒。喬唯歡站在床邊,看醫護們小心的做事,輕聲交待傅明朗,“你這幾天等在這裡,有什麼需要,吩咐他們就好。”
傅明朗回頭看看門口的西裝男,年輕的臉掛上擔憂,“姐?”
許鍾書遭此大難,聽她的口氣,卻像暫時不會過來一樣,她是要去哪?
喬唯歡沒說話,轉身離開病房。
出來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她看了眼號碼,腳步頓住。
喬唯歡比了個手勢,讓西裝男們退開,低下頭劃開螢幕。
“怎麼這麼早打來?”
一夜未眠,她嗓音有些啞,還有點倦怠,語速緩慢低柔。看不見她泛起血絲的眼睛,只聽聲音,就像她剛睡醒一樣。
電話那端的賀正驍,慢條斯理地扣好襯衫頂端的紐扣,“還沒睡醒,嗯?”
喬唯歡緩慢地靠上牆壁,抬眼看向走廊純白的天花板,“沒有,我還想再睡一會。”
“不打算起床?”
“……偶爾想懶懶。”
賀正驍低低的笑出聲,磁沉的嗓音在耳畔徐徐迴盪,聽起來格外的不真切。
“不吵你,你繼續睡。”
喬唯歡應了聲,先一步掛了電話。
賀正驍說的時間,她給過了。而許鍾書身上的四刀,就是她等待的結果。
到底還要揹負多少愧疚和責怪,才能換來他一個態度,她不知道,也不想等了。
這兩天她做的事,傳到賀正驍那裡,他一定能立刻知道,她是要把這些人當做利刃,將刀尖對準夏洛蒂。她甚至不清楚,賀正驍知道以後,會不會阻攔,那乾脆就不要讓他知道,一了百了。
喬唯歡偏過頭,望向許鍾書病房的方向,那裡正有醫護輕手輕腳的出來。
是非對錯,總能輕而易舉的被扭曲。
她痛恨賀正驍對她的有所保留,隱瞞了無數的事實,現在她也有不想他知道的東西,甚至還說了謊話,又應該怪誰呢?
喬唯歡收回視線,再不停留的離開。
樓下,黑色的小車排成一列,西裝男們見喬唯歡下來,紛紛拉開車門上車。開啟車門的瞬間,喬唯歡看見了黃毛和光頭他們驚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