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生出了和李錄一樣的心情,也面臨著和李錄一樣的處境——空有憤怒不甘,卻沒有能力報復。
他們的父王將他們很好地圈養著,施捨給他們的能力至多隻足夠他們兄弟之間互相殘殺,而絕不具備撼動危及父王的可能。
李琮的憤怒彷徨不安被他手下的謀士看在眼中。
而李琮不知道的是,那謀士已暗中歸順長孫氏。
長孫家在黔州早已經紮下了根,與佘奎結親之後,在黔中道一帶的勢力便得以發展得愈發龐大緊密。
李琮的舉動變化早已在長孫氏的掌控之中。
所以,肖旻適時地找到了李琮。
李琮對這個怎麼也除不掉殺不死的嶺南節度使沒什麼好感可言,但對方的提議切切實實地吸引到了他。
提議十分大膽,但這世道早就瘋了,需要大膽的瘋子。
肖旻與他提議,殺掉黔中道節度使佘奎,由他率兵去往京畿,十餘萬黔中大軍握於手中,而後方還有肖旻的十萬大軍,以如此兵力攻其不備,即便是一舉圍下京師也不在話下!
肖旻有此提議的理由很簡單,他很清楚即便自己表達了歸順臣服,李隱登基之後也必將會秋後清算,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另擇明主。
彼時沒人會去想,那位皇太女還有活著回來的可能,李琮也不例外。
他因為肖旻的提議而心動了。
不必再像一條狗一樣圍著父王搖尾乞憐,不必明明已經生出恨意卻還要戰戰兢兢地揣摩父王的想法……現如今他有一步越過父王去,而直接拿到那方寶印的可能,即便事敗,卻也至少可以重創報復父王!
如此誘惑,怎能不心動?
當然,判斷一件事是否值得去冒險,不單要看結果,還要衡量代價。
可代價對他而言無非是死字而已,他除了這條命之外,已經註定一無所有……不,甚至他這條命也不是他的,而仍在父王掌控之中。
那便是沒有代價可言了不是嗎?
既沒有代價,有何不為之理?
李琮答應與肖旻合作,幾乎是理所應當之事。
但既然要做,還當儘量做得周全,李琮想到了李錄在信中所言……他相信李錄會很樂意相助。
所以,李琮沒有魯莽行事,而是一切照常行軍去往京師,在肖旻、佘紹,以及長孫氏暗中的相助下,佘奎的死訊被暫時封鎖在了一個可控的範圍之內。
李琮本打算在接近京畿之後,暗中傳信李錄,繼而分辨觀望形勢而為。至於肖旻,他並未打算與之長久合作,只待掌控了肖旻那十萬大軍,他便會著手將其除去。
但李琮沒有這個機會。
在黔中軍接近京師、還未真正抵達京師之時,肖旻便親手殺掉了李琮。
李琮至死也不解肖旻怎會在此時突然對他動手,二人即便註定要相互吞吃,可此時一切剛剛開始,分明還遠遠沒到那個時候。
本就是相互利用,只看誰更高一籌,誰能搶先一步動手了。
不過肖旻的確提前動手了。
他本打算至少讓李琮活到京師,這樣對方的使命才算圓滿結束。
可是他得知了一個訊息,京城外「作亂」的並非卞軍餘黨,而是皇太女……皇太女從北境回來了!
肖旻激動萬分。
他們原本的完整計劃,是由太傅在城中揭發李隱,待李隱的罪狀傳揚開,忠勇侯常闊與宣安大長公主便會扶持聖冊帝歸京名正言順討伐李隱——
而肖旻的作用便是儘可能地控制黔中大軍。
李隱從黔中道調兵乃勢在必行,若直接在黔中道生亂,即便借肖旻手
中十萬大軍之力拖住黔中大軍,但勢必會驚動李隱,李隱必然還會從別處調兵防備,甚至會由此疑心更多,毀掉太傅等人的謀劃。
所以,暗中殺掉佘奎,再借李琮之手,表面照常行軍入京,才能真正從內到外打李隱一個措手不及。
但想掌控黔中大軍,並非是只殺一個佘奎和李琮便能做到的,肖旻註定無法在短時日內讓全部人馬為自己所用,但他能做到攪亂黔中軍的的軍心,從內部瓦解他們的戰力,已足以為常闊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