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如何能不叫他年少的母親為之心動……
相較之下,他倒也可以理解母親待父親的嫌棄之情了……畢竟珠玉在前,而父親,大約只算得上他們鄭國公府中養著的那一堆奇花異草中,不小心生出來的一株雜草。
果然,人在年少時,不能遇到太過驚豔的人。
而這驚豔了他母親年少時光的人,輾轉換了一副皮囊之後,竟又實實在在地驚豔到了他……
魏叔易不敢再如此“周旋”下去,閉了閉眼睛,平復思緒。
常歲寧只當他又犯了那怕鬼的祖傳病症,便道:“既無要事,那我便不耽擱魏侍郎趕路了。”
“等等……”
魏侍郎忽然睜眼,將她留住。
“實則……”他開口道:“我仍有一事不明,想請常刺史為我解惑。”
常歲寧點頭,示意他問。
“兩年前,在和州初遇時……常刺史應是初才還世。”魏叔易終於還是問道:“那為何,常刺史彼時所用,會是崇月長公主的筆跡?”
常歲寧竟一下被他問得愣住了——她初才醒來,只覺一團混沌,不知今夕何夕,未經太多思考,用了自己的筆跡不是很正常嗎?
常歲寧反應了一瞬後,很快意識到了魏叔易這句話中的問題所在——
他說到“崇月長公主”時,用的乃是第三人的稱呼……
見常歲寧一時未語,魏叔易只能道:“若常刺史覺得不便回答,不答也無妨。”
他本無立場探究先太子與崇月長公主之間的秘事,且此類事牽扯皇室,他的母親甚至為此立誓不會洩露……由他問出來,本就很不合適。
更何況,他的動機,甚至只是好奇心與探究欲使然,並無要緊用途。
所以,他本不該問的……可他還是問了。
他當真太好奇了,且百思不得其解,昨夜夢中都與此事有關。
又待片刻,他只聽面前之人問道:“……段真宜不曾告訴你嗎?”
魏叔易笑意略顯苦澀:“母親說她曾立誓,要為故人保守秘密。”
常歲寧:“她的話,想來並不難詐吧?”
魏叔易應只需略施蒙童小計,便可詐出真相。
“……不難。”魏叔易笑容更苦:“可母親說她一旦洩露,便會遭天打雷劈,我總歸不能不孝。”
“這樣啊。”常歲寧瞭然點頭,露出滿意笑容:“她倒很守諾。”
似乎已經接近真相了,魏叔易心中貓撓一般,卻見她只是拿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那隻匣子,不知在思量什麼。
好一會兒,才聽她問:“很想知道嗎?”
魏叔易守著最後一絲體面與笑意:“……取決於大人想說與否。”
常歲寧在心中“嘁”了一聲——真要命,還在嘴硬。
如魏叔易此類滿身心眼子的聰明人,自詡智商與尊嚴皆在尋常人之上,所以他們遇到不解之事,便習慣旁敲側擊加以試探,而甚少直接問出口,彷彿直接問出來,便代表著某種束手無策的妥協——
尤其是在面臨那些他們自認“不當問”的問題時。
在常歲寧看來,這是一種既想要探究,卻又不想讓自己的探究之心處於被動明面之上的傲慢心態。
傲慢慣了,哪怕自認未曾存傲慢之心時,也會帶上這種習慣與人相處,甚至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