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聖旨又到佟府,皇帝再加佟圖賴少保之銜,並命安親王嶽樂代為祭奠。
元曦請皇帝不要告訴家人她病了,以免多添煩惱,讓家人順順利利地辦完父親的身後事,才是最重要的。
佟圖賴出殯那日,天降大雨,元曦坐在宮簷下,靠著美人榻看密集的雨水,噼噼啪啪地砸在地上,自言自語地說:“這麼大的雨,他們一定手忙腳亂的,老天爺真不給面子。”
香草在邊上道:“老天爺也為大人痛哭,是給面子呀。”
元曦苦笑:“話,都是人說的,怎麼好聽怎麼說。”
小泉子拿來雨傘擋在地上,怕雨水濺溼了主子的裙襬鞋襪。
元曦說擋著礙眼,要他拿開,小泉子擔心不已:“奴才怕您再淋雨病了,那天晚上真是怎麼也拉不住您。”
“我夢見阿瑪來跟我道別。”元曦眼中含淚,“怎麼喊阿瑪都不回頭,我就知道,到時候了。”
“娘娘,您為什麼不回去送送呢,皇上都來接您了。”香草哭道,“心裡該多空落落。”
元曦苦笑:“那樣的寵妃,有一個就足夠了,我不樂意當。”
話音才落,從門前進來人,四五個擁簇著披著風衣的人,油紙傘落下,披風解開,是石榴抱著玄燁出現在眼前。
“額娘。”玄燁一見母親,不顧大雨就跑來,嚇得幾個跟隨的太監立刻打傘追上前。
元曦恍然從美人榻上起身,搖搖晃晃跑進雨裡,將兒子抱滿懷。
眾人撐著傘趕來,母子倆已抱成一團,三阿哥奶聲奶氣地說著:“額娘不哭,我回來了,額娘有玄燁。”
“主子,小心三阿哥淋雨。”眾人勸說著,好歹把母子倆送進了屋子。
元曦立刻給兒子擦身換衣裳,直到香草提醒她自己也病著,才又感覺到頭疼鼻塞。
“小姐,太后也回來了,帶著三阿哥一道回來的。”石榴換了衣裳來,說道,“太后說,三阿哥正式回宮,往後和二阿哥一道在書房上學,該正兒八經上課了。”
元曦讓小泉子去一趟慈寧宮,告訴太后自己一切安好,過幾日再去請安,之後和石榴說起家裡的事,又哭了一場。
石榴安頓好了三阿哥後,就出宮往家裡來,殯禮已畢,只有一些親近的家眷留在府中用飯。
佟夫人因不堪疲憊和悲傷,這會兒在內院歪著,外頭是佟國綱帶著妻子和弟弟一起主持一切,自然井井有條,待客周到。
石榴來向夫人磕頭,叫佟夫人拉著哭了一回,但不斷有貴族官宦家的夫人來致哀,一些尊貴的親近的,更是直接到屋子裡來看望,石榴便好好地在一旁伺候。
此刻索尼的夫人,帶著媳婦一道來,佟夫人掙扎著起身,索尼夫人將她推下,溫和地說:“好妹妹,你歇著吧,就想著還有兒子孫子,保重身體才好。宮裡頭,佟嬪娘娘和三阿哥,也惦記著你。”
佟夫人含淚道:“眼下心裡亂糟糟的,跟了他一輩子,他打仗一輩子,擔驚受怕幾十年,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就這麼快……”
她們說著這些話,石榴便請少夫人們到邊上坐,索家的大少奶奶帶著女兒一道來的,是個和三阿哥瞧著差不多年紀,漂亮可愛的小姑娘。
石榴拿糖果給小小姐吃,可仔細一看,卻在這姑娘的額頭上,看見了猙獰的疤痕。
似乎是為了遮擋疤痕,留了稀疏的劉海,但這道疤痕斜豎在眉毛上,不知道長大了,會變成什麼樣子。
石榴明白,臉上有疤痕的姑娘,將來選秀會在第一輪就被篩下去,連皇帝的面都見不上。
“舒舒,拿了吃的東西,該說什麼?”少夫人哄著女兒道,“謝謝姐姐呀。”
“謝謝姐姐。”可愛的小娃娃,眼眉彎彎,真可惜了額頭上那道疤。
“夫人,奴婢是個丫鬟啊。”石榴忙道,“實在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