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裡正經能幹的人,非吳公公莫屬。”元曦道,“大家都是有眼睛看的,如今皇貴妃娘娘掌管後宮並統領十三衙門,我跟在一旁,眼看著娘娘辛苦,更感慨昔日吳公公的不易。”
“娘娘,奴才不敢當。”
“人心,都是肉做的,縱然是一群躺在金銀上的人,也多少有個情分在。”元曦笑悠悠看著吳良輔,“這一次保下吳公公的,並不是皇上,而是你這麼多年對皇上的付出,這麼多年的情分。”
“娘娘的意思是?”吳良輔微微皺起了眉頭,努力藏好他的尾巴。
“那些人如今為了和你昔日的情分,做些不本分的事情,一時是痛快了,可若因此糟踐了你與皇上多年的情分,那將來……”元曦眼中含威,“吳公公還指望,誰來保你?”
吳良輔緊張地看著元曦,元曦依然客氣:“吳公公是聰明人,咱們就開門見山地說,那些人給皇貴妃穿的小鞋,早晚套在皇上的腳上,皇上不自在了,這天下,誰都別想自在。”
“奴才可……什麼都不知道。”吳良輔低下頭。
“是呀,那不是更冤?”元曦道,“就當我說閒話,別往心裡去。”
他們說話的功夫,裡頭的大臣出來了,元曦主動迴避,帶他們走遠後,吳良輔已經進去了一趟,出來說:“佟嬪娘娘,皇上得閒了,您請。”
元曦頷首,從他身邊走過,但聽吳良輔低聲道:“多謝娘娘。”
“還是謝謝皇上吧。”元曦一笑,留下吳良輔,徑直往門裡走。
吳良輔長長吐了一口氣,他其實什麼都明白,縱然眼下自己無權無勢,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依然是能在宮裡橫行霸道的人。
這些日子以來,皇貴妃在內宮之事上,處處掣肘施展不開,全都是因為他咽不下這口氣。倒也不是皇貴妃不讓他進承乾宮的門這麼簡單,換做誰上位,都是這個下場。
可他到底是糊塗了,一時意氣,沒分輕重,佟元曦說的沒錯,如今上位的人是皇貴妃,給董鄂葭音穿的小鞋,早晚穿在皇帝的腳上。
其實元曦還說漏了一半話,但她相信吳良輔自己是明白的,這次保下他的,不僅僅是吳良輔與皇帝多年的感情,還是皇帝自己想爭口氣,想向大臣們,甚至是太后爭口氣。
但若這口氣,成了將來的怨氣,福臨也不會委屈自己吞下去,吳良輔終究不過是個奴才,他能保,自然也能殺。
這些話,就讓吳良輔自己去掂量,元曦調整心情走入殿中,款款向福臨行禮。
“你們已經回來了?”福臨疲倦地看著元曦,恍然想起來,剛才吳良輔告訴他,人已經沒了,才正經了神情,“現在怎麼樣?”
元曦將來意說明,請皇帝示下,果然福臨跟她說話,就沒想著皇后如何如何,理智而清醒地與元曦分析到底該如何處置,問她皇太后是什麼態度,兩個人乾脆利落地,就把事情定下了。
“皇上別太辛苦,要保重身體,臣妾先退下了。”得到了皇帝的肯定,元曦就該走了,走之前見福臨的茶碗空了,命人送茶來,親手端到福臨的手邊。
福臨很累,眼下一片青黛,他對元曦說:“葭音溫和孱弱,說話都不會大聲的人,後宮這些個奴才都是人精,難免欺負她。有什麼事,你多幫幫她,她受了委屈,也從來不願對朕說,可她願對你說,你……”
兩人四目相對,福臨心中猛地一個激靈,想起了不久前,在南苑上島的橋下,他對元曦大呼小叫地發脾氣。
“元曦啊。”福臨愧疚地站了起來,就在不久前的事,他竟然轉身全忘了,他總是這麼肆無忌憚地,欺負這個全心全意為自己的女人。
“臣妾在呢。”元曦含笑相對。
“朕、朕……”福臨說不出話,抓住了元曦的手,滿心感慨,竟是眼眶也溼潤了。
皇帝這模樣,勾得元曦心酸,她就是沒出息,她就是忍不住要心疼他。
“朕一定改。”福臨這一次,終於沒有說對不起,而是道,“等朕擺平了天下事,朕一定改。”
元曦熱淚盈眶,攙扶福臨坐下:“咱們不是說好了的,皇上,臣妾什麼都不會往心裡去,只在心裡記著,咱們好的時候。”
福臨不安地說:“玄燁他,他的生辰過了吧,朕又沒能顧得上他。”
元曦笑道:“皇上別擔心,有的是人圍著他轉,只要皇上龍體康健,朝廷穩固,就是臣妾和玄燁最大的福氣。皇上,慢慢來,日子還長著。”
福臨頷首,捧著元曦的手說:“朕知道,元曦,朕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