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宮裡,大玉兒摟著阿哲睡得正香,值夜的小宮女來催醒她,說宸妃娘娘破水了,大玉兒立時翻身起來,命乳母來看顧孩子,匆匆穿上衣衫,跑來姐姐的身邊。
內宮中燈火亮起,清寧宮的人全都醒了,連淑妃都穿著衣裳跑來,念著平日裡海蘭珠善待她,想要能幫幫忙。
哲哲從清寧宮出來時,站在宮簷下仰望月色,判斷此刻的時辰,命人將尼滿從鳳凰樓叫來,吩咐他:“立刻派人迎出城外,儘可能地給皇上送訊息。”
巧的是,皇太極這晚心緒不寧,似乎是知道海蘭珠臨盆在即,日日夜夜想要趕回盛京陪伴他,昨晚大部隊雖然在紮營休息,可他卻帶著幾十個親兵,直奔盛京。
離開大營時,遇見了值夜巡防的多爾袞,竟然隨手就把大軍丟給多爾袞,讓他把人都帶回來。
彼時多爾袞目送皇太極遠行,他的親兵輕聲道:“皇上怕是惦記不下那位宸妃娘娘,王爺,這宸妃娘娘若是生下小阿哥,必定就是太子了。”
多爾袞冷冷地說:“那是皇太極的家事,若想要有一天和他討論家事,我們的兵要強馬要壯,其他的你們無需在乎。”
如此,皇太極在半道上,就遇見了奔來送訊息的事,他的焦慮果然是有道理的,海蘭珠真的要生了。
關雎宮中,海蘭珠臉色蒼白滿頭的虛汗,越來越頻繁的陣痛,折磨著她瘦弱的身體,痛苦中,往事一頁一頁被翻出來,她曾經也很幸福,曾經也兒女繞膝,當孩子一個個離去,當丈夫離她而去了,她的生命和靈魂,就一直漂泊在這冰冷的世界裡。
親哥哥“挖”走了她腹中的孩子,帶走了她最後的希望,漆黑痛苦的人生裡,皇太極像天神和陽光,出現在她的眼前。
皇陵大殿裡,皇太極對她說,死了是見不到亡夫和孩子的,海蘭珠在那一刻,她真正放下了過去的一切。
她惦記著亡夫,悼念著孩子,人生沒有任何改變,死去的他們,沒有給予她任何庇佑,相反,成了人人欺負她的理由,將她一次次往火坑裡推。
她若不想死去,若是想好好活著,只有靠自己。
她愛上了皇太極,那麼幸運,這個男人也將他捧在心尖。海蘭珠睜開眼睛,緊緊抓著玉兒的手,只有妹妹,是她一生的愧疚。
“姐姐,疼就喊出來,雖然會浪費力氣,可總憋著也不成。”大玉兒心疼地笑著,“反正我每次都喊,我才不管接生婆急得跳腳呢。”
海蘭珠疼得沒力氣笑,吃力地說:“你別逗我了,我笑不動了……”
外頭的天色,漸漸亮了,海蘭珠的陣痛越來越頻繁,接生婆等待她開指,再過半個時辰是極限,宸妃娘娘若再不能完全開指,她們就要用強,總不能讓孩子憋死在肚子裡。
哲哲聽聞生產並不順利,焦慮萬分:“她不是初產,怎麼會生不下來?”
太醫們也只能說是因為宸妃體弱,一個個都是慌了神,如今誰不知道宸妃娘娘在皇帝心中的分量,這母子若有閃失,他們都別想活了。
此刻,海蘭珠疼得幾乎昏厥,忽然心中一顫,感覺到有人在靠近,她睜開眼,直直地盯著門前的方向,果然,門簾被猛地掀起,她心心念唸的人,出現在了那裡。
皇太極疾步奔向炕邊,眼中只有海蘭珠,見她氣若游絲,臉上蒼白如紙,心疼得瘋了。
“蘭兒,我回來了。”皇太極親吻她的額頭,緊緊捏著她的手,“不要怕,我回來了。”
“皇上……”海蘭珠虛弱地笑著,卻輕輕推開他,“皇上快出去吧,很快、很快,啊……”
劇烈的疼痛,逼得海蘭珠失聲尖叫,嚇得皇太極一哆嗦,可哲哲已經趕緊來,拉著他說:“皇上,您快出來,別嚇著海蘭珠。”
大玉兒捧著熱水站在一邊,呆呆地看著那個男人,她從未在皇太極眼中看見過這樣的神情,她想起了齊齊格曾描述的,在皇太極眼中看到,齊齊格這輩子渴望能從多爾袞眼裡看到的目光。
是這樣的嗎,齊齊格當初看見的目光,是這樣的嗎?
“啊……”海蘭珠痛呼,將玉兒驚醒,她放下熱水來,抓著姐姐的手,海蘭珠痛苦地看著她,嘴唇蠕動,卻不知說的什麼。
“頭出來了,娘娘,您再用些力……”
關雎宮門前,皇太極像一座雕塑似的定在那裡,海蘭珠的痛呼聲激得他五臟六腑都擰在一起。
終於,嘹亮的啼哭聲,將僵硬沉重的石像啟用,皇太極的心猛地一顫,笑容和喜悅爬上他滄桑的面孔,彷彿活了過來。
“哲哲,生了?你聽見了嗎?”皇太極的臉,漲得通紅,那一份喜悅,彷彿開天闢地頭一遭當爹。
“是啊,生了,生了……”
皇太極猛地拽過一個宮女,命道:“快進去問,宸妃娘娘怎麼樣。”
但蘇麻喇已經出來了,跪在地下向皇太極磕頭:“恭喜皇上,宸妃娘娘生了小阿哥,母子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