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人,總是比別人見識的多,經歷的多,自然也就想的多。
樂宏才九歲而已,卻已見識到了,什麼叫人情冷暖,什麼叫世態炎涼,什麼叫孑然一身,什麼叫形影相弔……什麼叫拋棄,什麼叫冷心冷肺,什麼叫徹底失望!
他以前一直認定,他的父王是一個大英雄。一個帶領著千軍萬馬,可以與天相鬥的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是人人稱頌的玄武軍大將軍,是御王爺。
這樣的父親,是威嚴的,是冷酷的。對他,更沒有半點溫情和喜歡。以前,他從來不怨他,因為在他心裡,一個殺敵千萬的大將軍,這樣並沒什麼不對。他就該是威武的像山一般。山,怎麼能抱著兒子玩樂?山,怎麼能跟小孩子一起手拉手逛街?山,怎麼能嬉皮笑臉?
他一直堅信,他的父王是喜歡他的,所以,在他一出生,就讓他當了世子。
可後來他知道,不是的。
他的父親會笑,會帶著兒子騎馬,會教他們練字,練功,會與他們一起玩遊戲,喜笑顏開,會帶他們上街,去買他們喜歡的東西。只是,這所謂的兒子裡,沒有他。
他讓他當世子,只因為,這世子之位,從來不被他所看重,是他不屑的,是他的兒子都不屑要的爵位。
他的兒子,怎麼能甘於當一個世子?一個別人賞賜的虛位罷了。
樂宏明白了,在生死之間明白了。直到再一次,他的父王帶著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孩子離開,留下這個世子,給皇帝伯伯當質子時,他明白了。當他聽到他的父王,毫不在意他的生死,起兵造反時,他明白了。
他對他的所有渴求,都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明白之後,整個人反而輕鬆了。腦子清明瞭,心亮了,也終於想起來,這世上,其實還是有人,心裡是念著他的。是希望他好的。
於是,他利用最後的手段,離開了京城,直奔西涼城而去。
可他是質子,一個質子想離京,並不容易。
一路上,藉著四哥和泰哥的人脈,他好不容易輾轉來到南陽縣附近。眼看著就要跟泰哥匯合了,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被人攔了下來。一個他不認識,卻認識他的人。
“樂宏?你怎麼在這裡?”
樂宏雖小,可這兩年遇的事太多,而樂辰給他請的先生,也是個真有本事的。將他教得十分的好。
被個陌生人叫出名字,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立刻反問道:“你是誰?”氣勢十足。
這人若是樂辰或七景在這裡,定然一眼就認出來。就是那個,設計了偷糧種的公子哥兒。此時的他,已經不再狼狽,身邊跟著一隊士兵,滿目陰鬱狠辣。
“嗤!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你合該只是個棄子。”公子哥兒嗤笑一聲,一揮手:“把人給我抓了。”冷哼了一聲:“死活不論。”
樂宏身邊有人,那些人,是樂辰給他的,是樂泰安排的。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即便有心,也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而對方卻是個手裡握有兵權。身邊更有超級高手的人……一聲令下,護衛樂宏的人,一邊將訊息送出,一邊護著他逃跑。
是的,只能逃跑。不戰而降是孬種。可明知不敵,還硬拼,那就是蠢貨。
然爾,敵眾彼寡,敵強彼弱。
一路往南陽城逃,那些護衛一路死傷,直到死的一個都不剩。
那公子之前吃了大虧,一肚子氣。此時有了撒氣物件,便起了戾心,不但要殺了他的人,還要他痛不欲生,精神身體,雙重打擊。
至於對方只是個孩子?他若有這樣的善心,便不會動手了。
樂宏已經受傷,一條腿被惡意的踩斷,以詭異的角度支愣著。樂宏早已痛暈過去,卻被那人用一捧雪砸在臉上,而生生凍醒。
“我看看,真是我見猶憐啊!跟你那個下賤母親真是一模一樣。讓人一看就心中生憐,她提什麼要求,都讓人無法拒絕……就因為她一句話,就讓我母親,失去了成為御親王妃的資格。不得不帶著我,躲在玄武大營裡,受人指指點點。名不正言不順……”
樂宏雖醒,意識卻模糊。他覺得他快死了,雖然有些遺憾,卻並沒有害怕。小小年紀的他,此時冷靜的很,直直的望著對方:“你是何人?”
“看在你要死的份,本公子到可以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免得你將來見了閻王爺,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你聽好了,本公子姓樂,名宸!”
樂宏自然從未聽過這人名字。可姓樂,名字用的還是宸字。可見給他起名之人的野心。
“我父親,乃是玄武帝。”樂宸笑了笑:“你再蠢,也該知道,玄武帝是誰吧?”
樂宏眼底一片死寂。玄武帝,可不就是那個,拋棄了他的親父,御王爺麼?他造了反,自立為王。
原來,這也是他的兒子麼?他還以為,家裡的那些庶出兄弟便是他全部的兒子了。沒想到,原來,他已經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
“好了,你可以瞑目了!”樂宸從身邊的人手裡接過長劍,耍了一個還算帥氣的劍花,猛的刺向樂宏的心臟。
“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