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並未繼續問下去,只是微閉雙眼,道了聲:“善哉善哉。”
黃紙漫天,落葉飛舞。
女子跪在墳前,早已哭的泣不成聲。女子淚眼朦朧朝著墳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泣聲道:“爹,女兒不孝,讓您暴屍街頭三日才入土為安,女兒給你磕頭了!”
女子將手中的酒緩緩撒在了墓前,這酒乃是之前女子在路邊所買,價錢極其低廉,一壺也才要兩文錢。女子悽慘笑道:“爹,您生前愛喝酒,女兒沒本事,給您買不了什麼好酒,只能買些劣酒,您將就將就吧。他日等女兒若是有機會報了仇,必定給您弄壺好酒讓您喝個夠!”
慧能暗歎一聲,盤腿坐在了墓碑前,雙手合十道:“施主,小僧為您誦一段往生經,願您來世得厚福報,莫染橫災,早日投胎轉世!只不過小僧的袈裟沒了,還請施主勿怪。”
跪在地上的那個女子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樣,輕聲問道:“恩公可是賣了袈裟換得的三兩銀子?”
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和尚慧能自然不會說謊,只不過他並不想告訴這個女子實情,所以直接來了個閉口不談開始為逝者誦唸往生經。
女子默默的低下了頭,哭聲也漸漸消失,她坐在慧能身邊靜靜的聽著慧能誦經。一炷香過後,慧能的幽幽梵音戛然而止,慧能睜開轉眼對著女子淡笑了一下說道:“小僧已為令尊誦了九遍往生經,令尊只要生前無業障的話定然能早日投胎轉世,還請女施主節哀順變,小僧告辭。”
小和尚剛站起身,便被女子抓住了袖子,女子急切道:“恩公留步!婉柔既寫賣身葬父,就斷然不會不遵守約定,恩公給了婉柔三兩銀子,婉柔從此以後便是恩公的人了!今生當牛做馬,端茶倒水,在所不辭!”
小和尚擺手搖頭,錯愕道:“此事萬萬不可!小僧是出家人,怎可收侍女端茶倒水呢?!再說了,你何時見過寺廟內有女子服侍和尚的?那成何體統!此事還請女施主莫要再說了,出家人慈悲為懷,見此事出手相助也是情理之中還請女施主不用放在心上!女施主是自由身,天下之大女施主皆可去得,善哉善哉。”
那女子見慧能不願留她,神情悽慘道:“既然恩公瞧不上婉柔那婉柔也沒有什麼顧慮了,我與爹爹相依為命,如今爹爹死了,我又豈能苟活?我本就想著葬了爹爹後便去與那馬強同歸於盡,也好為爹爹報仇!恩公,您的大恩大德容婉柔來世再報!婉柔告辭了,您多保重!”
“等等!等等!女施主你說什麼?!你要和馬強同歸於盡?這可萬萬使不得啊!俗話說好死都不如賴活著,女施主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小和尚急忙攔住了女子。
女子站起身並未開口,她將挽在自己髮髻上的木簪拔了出來,三千青絲沒了木簪的束縛瞬間散開,隨風擺動,美豔不可方物。饒是不近女色,一心向佛的慧能也不禁看傻了眼。
半響過後,小和尚反應了過來,急忙自言自語道:“罪過!罪過!女施主,小僧只為救你一命,還請你莫要自尋死路!”
女子強作笑容,將手中的木簪遞給了小和尚,緩緩開口道:“這木簪乃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婉柔此刻身為長物,只剩下一副還算說的過去的皮囊和這根髮簪。既然恩公礙於規矩不肯讓婉柔跟隨身邊服侍終生,婉柔無以為報,只能將這根木簪交給恩公。這跟木簪不值什麼銀子,卻是對婉柔最重要的東西,還請恩公不要嫌棄。婉柔此經一去定是又來無回,這木簪若是放在我的身上最終也不知會落於何處,倒不如交給恩公來的心安。”
小和尚看著女子手中的髮簪面色難看,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頭頂說道:“女施主,你給小僧這髮簪,小僧也用不著啊!”
“恩公難道連這木簪也看不上眼嗎?”女子一臉落寞的說道。
小和尚不忍看這女子去自尋死路,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是一個尋常人見此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這姑娘玉損消香,更何況從小在禪宗長大,一心向佛心地善良的慧能呢?
慧能咬了咬牙,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猶豫道:“女施主,小僧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送死!小僧這段時間下山歷練,江湖險惡,你若是不怕危險的話便跟在小僧身邊吧!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論,小僧乃是苦行僧,風餐露宿,餓了找人化緣,渴了找人討水,困了便在路邊打盹,女施主可受得了?”
“恩公餓了我去化緣,恩公渴了我去討水,恩公困了我為恩公遮陽!”
小和尚嘆了口氣,無奈的道了聲:“阿彌陀佛,萬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