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這話,熨帖的同時更讓人動容。
陸行舟喉結滾了滾。
能在有生之年親耳聽到閨女認回自己,他覺得自己前頭幾十年不管做了什麼,都是值得的。
“爹孃不能在身邊照顧,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他眼神泛暖,滿滿關切。
二十二歲這年,溫婉從第二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父愛。
這個人,是她親生的父親。
拉著兒子的小手與爹孃和兩歲的弟弟告辭,溫婉轉身回到自家馬車上。
回想起先前在城門口那一幕,她有些走神。
一旁進寶忽然出聲問:“為什麼孃親的弟弟比進寶還小?”
溫婉險些嗆住。
這臭小子,淨問些不著調的問題。
她耐著性子道:“晏禮比你小,那說明他輩分大呀!”
小傢伙很不開心,“進寶也要輩分大,也要佔人便宜。”
溫婉:“……你才幾歲就想著佔人便宜了,還能不能學點兒好?”
小傢伙:“哼~”
回到家,溫婉閒著沒事做,去找婆婆閒聊。
自始至終,宋婆子和宋老爹都不知道溫婉親生爹孃的事兒,只當她是跟別的官夫人出去聚會。
在來的路上,溫婉也特別警告過小傢伙,讓他不能在爺爺奶奶面前亂說,否則以後每天只給喝白粥,肉肉和零嘴一概沒有。
這個威脅對於貪吃的小傢伙來說極其有用,宋婆子問他去了哪,他都不用拿眼神請示溫婉,直接說去了街上。
宋婆子道:“二十七天國喪還沒過,街上又沒啥人,你去幹啥?”
小傢伙撒起謊來一套一套的,面對奶奶無心的逗問,他坐在圈椅上晃著短腿,一邊用勺子挖著寒瓜吃得滿嘴都是,一邊回答:“隨便溜溜。”
宋婆子自然不會懷疑孫子,進寶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溫婉看著進寶那樣兒,不禁反思,當爹的穩重踏實,幹啥都有板有眼兒的,怎麼兒子竟然是個小滑頭,到底隨了誰?
——
溫婉與陸行舟夫妻相認的事,光熹帝並不知情,因此即便早知宋巍是自己的外甥女婿,他也從來沒主動捅破這層關係。
君臣倆的相處模式,從前如何,現今還如何。
只不過,宋巍發現自打太后殯天以來,光熹帝的性子變了不少,變得偏執多疑。
他一直認定太后的死與陸老侯爺有關,因此完全無視太后臨終前的遺言,不僅沒有重用陸家,還把陸老侯爺在朝為官的兩位兄長給擼了下去。
雖然做得不太明顯,不過宋巍跟在帝王身邊這麼久,很輕易就能察覺出來。
這種時候,他無從去勸,只當帝王是因為生母的死心情不快,想拿手底下的人敗敗火,陸家剛好遭了這個殃而已。
二十七日國喪剛過,西北傳來兵敗的訊息。
朝野上下引起了一場不小的轟動。
有人說大楚兵士休養生息二十年,初戰敗給擅長騎射的草原軍隊不足為奇。
也有人說是統帥沒用對戰術,當年的戰神陸行舟曾經創過五萬兵力大敗敵方二十萬軍隊的逆天記錄,靠的就是嚴密精準的戰術。
這話傳到光熹帝耳朵裡,他當即在御書房發了好大一通火,“張口閉口陸行舟,這些人當年因為陸晏清的事如何對他口誅筆伐,恨不能生吃了他的肉,這才幾年就給忘了?如今邊境戰亂,一個個反倒做起事後諸葛來,難道沒了他陸家人,朕還保不住大楚萬里江山?”
御書房裡除了光熹帝,只有一個崔公公。
作為御前太監,崔公公比誰都明顯地感覺到帝王這段日子情緒上的變化,此時此刻他如何敢接話,只能縮著脖子站在一旁,任憑帝王如何發火都不作回應。
殊不知他越逃避什麼,就越來什麼。
光熹帝摔完東西,轉眸看他,“崔福泉,你說說朕是不是得一輩子靠他陸家人才能坐穩皇位?太后臨終前神志不清淨說胡話便罷了,如今前朝也一邊倒,紛紛諫言讓陸行舟回來,朕是帝王,一言九鼎,親自下的旨將陸行舟廢為庶人,能輕易給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