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一雙虎目中, 翻湧著暗紅色的浪潮, 滿是不解與憤怒,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賤人?出逃?”
耶律烈勾著唇, 笑容極盡諷刺, “母親受盡委屈, 與大王廝守二十七載, 便換來你一聲賤人?憑什麼你說她出逃,我就要相信母親丟下我離開了?”
他的身高,比耶律鄂倫要高出半個頭。
往前一步, 那強大的氣壓, 卷著凜凜殺氣襲來, 便是連高高在上的一介君主, 都有些難以承受。
他下意識, 後退一步。
從未想過,當年那個被欺負到躲在牆角哭, 也不肯來他這裡告狀的孩子。
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早已不復存在。
竟然成長到了如今這副光景!
是他偽裝的太好?
還是自己……從未將這孩子放在眼裡過?
“大王, 我的好父親,您這出戏當真是唱得絕!我不知母親又因何事得罪了您,但前日她來我府中,還一改之前,勸我對您盡忠盡孝,說您心裡,還是有我這個兒子的。
今夜,你便來告訴我母親出逃了?
究竟是出逃,還是被你……”
他說到這裡,眸中已經翻湧著驚濤駭浪,“老子這就進宮去調查,倘若母親有個三長兩短,我便是拼了這條性命,也要讓所有人跟著陪葬!!!”
這番話,可太大逆不道了。
若不是氣到頭腦發昏,怎麼敢當著一國君主說出這樣的話?
耶律鄂倫又是惱怒,又是驚愕。
因為在他看來, 那女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逃成功, 一定是有這小子的幫忙啊!否則她連城門都出不去!
但這小子此時恨不得與他拼命的架勢……
“你當真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他怒吼,暴呵,“你以為隨口汙衊,我就會相信你的話?便是再苦再難的日子,母親都沒有走!憑什麼要在該享受的時候離開?!”
他的暴怒,竟然讓耶律鄂倫錯愕之後,覺得很有道理。
那女人與他慪氣的十幾年裡,都沒有要離開的念頭,如今兒子這般有出息,他也越發護著她,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有什麼理由要離開呢?
耶律鄂倫壓根不會換位思考,更不懂得什麼是‘哀莫大於心死’。
從前的她怨著恨著,對他耍性子,鬧脾氣,都是因為心中還抱著一絲期待。
可就在大年三十那天,她徹底認清了一件事。
那個她愛了二十幾年的男人,並不愛她,不止不愛她,他也沒有愛過宮中任何一個女人。
他心裡唯一能裝下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心中那微弱的火苗,終於熄滅了。
可耶律鄂倫不懂。
這輩子,都不會懂。
所以兒子的這番話,他竟然被說服了,語氣中帶著遲疑,“真不是你放她離去的?那她怎麼可能出得了宮門?”
大王的態度和軟下來,耶律烈便是一臉驚愕,“什麼意思?什麼出宮門?你是認真的?母親……母親她真的丟下我……走了?”
這一番對峙下來,又拖延了好一陣時間。
耶律鄂倫都要急死了,“真走了!寡人若是騙你,不得好死!!!你母親哄騙著寡人與她去放花燈,趁著褚慶國的雜碎混進來之時,她……她趁亂跑了!!!”
他雖然罵著,語氣卻有些心虛。
但耶律烈知道。
想起剛剛發生的那一幕,他替母親心寒!
不知她付出全部,得到一個男人這樣的對待,該是怎樣的難過,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