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人,面遮輕紗,妙目顧盼,略施粉黛,玉面桃花,一釵挽一髻,長髮如瀑,杏色長裙,素的撩人,雖看不全容貌,卻更引人遐想。
“墨已入水,渡一池青花,攬五分紅霞,採竹回家。”歌聲響起,竟是出自這猶抱琵琶‘半遮面’,仙子般的人之口,臺下一片譁然,卻不敢大聲叫好,生怕擾了這絕世好聲音啊。
沒錯,這彈琵琶的人,正是沙萱,蛻盡鉛華,輕染慢暈,簡直是脫胎換骨,和之前那個浮誇世俗的輕生女子,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沾邊。
著青色紗裙的伴舞們此時也踏著韻律,緩緩挪步上臺,將沙萱圍在其中,長袖翻飛,目光流轉,或聚或散,妙不可言,常萊在一個沒人的角落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陶醉其中,旋轉跳躍他閉著眼。
歌舞過半,終於迎來了高光時刻,舞臺驟亮,是燈光師們開始工作了,他們將燭臺置於長託之上,伸到銅鏡之前,一手控制銅鏡一手控制燭臺,早已練習的熟了,燈光幻影將舞臺上的人照的更加光彩奪目,亦真亦幻。
突然,全場靜默,光也滅了,但只僅僅兩秒之後,只見沙宣,手臂微抬,一個轉身,杏色長裙退下,一席紅裙乍現,與此同時,樂聲大作,燈光更勝之前,漫天花瓣散落,最後一句歌詞在這驟變的氛圍中緩緩飄來,只柔的心都快碎了。
安靜了,一切聲音都沒了,一秒,兩秒,直到空氣凝結了十秒後,幾聲擊掌的脆響,才從對面貴賓席中傳來,隨即,是雷鳴般的掌聲,喝彩聲,口哨聲,不少姑娘抽泣抹淚,也有男子紅了眼睛。
銅板,碎銀子,雨點般的向舞臺的邊邊角角砸來,沙萱已退回幔帳之後,幔帳裡的燈臺熄了,她和樂師從轉角處悄悄退回了玉人巷。
燈光再次亮起來,站在舞臺中間的已經換成了老鴇,眾人嚷嚷著讓她下去,還要看北音姑娘表演,北音是常萊給沙宣取得新藝名,免去以前不必要的麻煩。
“各位大爺,各位賓朋,今日,我們臨街的演出就到這裡了,若還想繼續看錶演,請移步玉人巷,不過今晚,北音姑娘不再有表演了,但哪位大爺還想與北音姑娘一敘,現在便可預約了,但有言在先,北音姑娘只與您喝茶聊天,要知道北音姑娘的真容,我老婆子都是沒見過的呢”。
臺下頓時炸了鍋,“我我預約。”“我先舉的手”。“我來我來。”“我出十兩銀子,和北音姑娘一敘。”
終於有個識時務的起了頭,老鴇的話裡並未提錢,但若想見,那必須拿錢,老鴇也沒說沙萱只賣藝不賣身,但摘下面紗喝茶聊天足以表明態度。
“我出二十兩。”“我五十兩!”“我一百兩。”
喊價聲此起彼伏。
“一千兩。”貴賓席一處報了個驚人的價格,這一報價嚇到了老鴇,也嚇退了眾多競價者,人群最終只得漸漸地散了。
雖然今晚沙萱不再出場表演,但玉人巷內仍是人滿為患,從多年前開業到現在,如此熱鬧竟還是頭一遭。
此時,玉人巷二樓最裡間也是最豪華的雅室內,沙萱坐在椅子上拿著蒲扇呼啦呼啦的扇著,常萊就在她旁邊坐著。
“道長,你看今天行麼?”沙萱已摘了面紗,表情扭捏,剛才的仙子氣質蕩然無存。
“應該行吧,一會找你喝茶聊天的,才是今天收入的大頭,不知道外邊叫到多少了,三四百兩應該還是有的。”常萊邊說話邊看著外面的天色。
“這麼多啊,那明天咱們照舊麼?”沙萱撓了撓頭,吸了吸鼻子。
“明天我過來看看收入進賬,再決定明晚演出不演出,要是夠還。。。夠預期的,我們就停兩天,讓子彈飛一會兒。”常萊差點說漏嘴趕緊改口。
“子彈?那是何物,怎麼飛?”沙萱不解。
“就是緩一緩的意思,讓蛋孵一會兒,嗯這個意思。“常萊信口胡謅。
“哦,這樣啊,只是,道長,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報仇呢?”沙萱問,他不知道這和報仇有什麼關係。
“你可真傻啊,你想想,那負心漢就是這鎮上的,一兩日內,他必得到訊息,依他的性子,肯定是要來尋花問柳的,到時我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常萊胸有成竹,他最喜歡虐渣男了。
“啊?那他來找我,我怎麼掩飾身份啊?”沙萱有些慌。
“掩飾啥,不需要,你現在裝束,妝容,氣質都變了,說實話,我都看不出你前後是同一人,你再記住我教你的口訣,一定沒問題。”常萊手敲著桌子,叮囑道。
“儘量不把對方看,語氣一定要平淡,表情憂鬱莫犯賤,話要少,笑偶現,走路稍慵懶,臨別放個電,啊您說放電就是唇角微微一勾。我背的對吧。”沙萱一邊點頭一邊揹著常萊教她的口訣。
“齊活,我得撤了,這天都黑了,我那家裡還,道觀裡還有些事,明早我再來算賬。”常萊惦記著書棋和丫丫,交代幾句便匆匆下樓了。
走到樓梯轉角,卻和喜衝衝上樓的老鴇撞了個滿懷,銀子銅板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爺啊,咱今兒個發了,一千兩啊一千兩,和北音姑娘喝茶的客人出了一千兩,這還不算散客打賞的銀子。”老鴇一臉控制不了的喜色,就差拍巴掌了。
“今日我就先走了,明早再來找你算賬。”常來甩下一句便蹦跳著走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趕緊收斂,回味自己這句話好像有點打仗的味道啊,但不管怎樣,還債的事基本搞定!
和書棋雖然才認識幾天,常萊卻已經將她當成了可以信任的盟友,只是他自己沒意識到,信任,其實是從她伸出手遞給他一個窩頭的那一刻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