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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轉移

這已不是宋玉綽第一次翻閱這些書了。宋玉綽不知道它從哪裡來,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看它們。宋玉綽不放心地半倚著榆木開光條几,側著頭去看妝臺那張忘了合的檀木架菱花鏡時,捂在松溪箋裡的雙手不禁鬆了下來,任那張書箋無力迴天。

惴惴不安中捱過3月,日子過得一切如常,沒有人打擾,只留下滿臉墨脂斥責的腫脹印記,心才漸漸釋懷。可是,在這一天,宋玉綽忽然聽到宮中一個叫張生的大臣說:“朕的面板太黑了,連皇帝都不喜歡!“這話讓人覺得很奇怪:難道宋贏徹的身體真的不好嗎?想來宋贏徹還是個貪色之徒,自己身上的胎記肯定讓他大失所望,於是也就把自己的這個惡夢給忘得一乾二淨。

3月3日上祀節是文人雅士曲水流觴之日,這種雅事沒有做女人分毫,但從太宗朝開始,為文端皇后的么女福國公主而任性地說了句“什麼叫3月3日女人沒有風雅集”呢?,又有無數的帝王和大臣為之奔走呼號,甚至不惜廢寢忘食地大動干戈。這便是唐代宮廷中盛行的一個節日——女兒節。,寵公主不正常的太宗兩口子於是下詔把三月三日這一天定在那個女兒節上,時間一長於是古往今來一直流傳至今。

其實現在的女兒節早已經偏離了那個時代的本意,本來貴族女子之間舉行的雅集聚會應景的人就很少了,皇宮裡的妃子也沒有熱衷於此,只有那種懸鈴許願習俗越演越烈,皇宮裡民間在3月3日那天就可以看到掛在樹梢、隨風飄搖煞是好看的鈴鐺。

相傳當日把鈴鐺掛於心愛的花樹之上,掛地愈高、鈴鐺做得愈精緻,那個心願就愈容易為花神所聽見,因而得以實現。這故事流傳至今,已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習俗。然而,這是否真的是一個美好的神話?它是否真的能改變人們對鈴鐺的看法呢?宋玉綽想,答案恐怕不會太多。但宋玉綽不以為然,這幾句話聽起來更像鈴鐺作坊散播的流言,所以喬希接過了自己托熟了的那對鈴鐺,並把其中一個送給了宋玉綽,當時宋玉綽並沒有太多的興奮,而是隨手一放鈴鐺就埋在地下繼續抄寫處方。

“今天是女兒節。為什麼還要當書呆子呢?喬希不禁埋怨宋玉綽。

說完她把宋玉綽往外一拉,宋玉綽死抓桌案求饒:“就容宋玉綽等一會兒吧,裴姨催了要,鈴鐺遲早也是掛了。”裴阿姨見宋玉綽不高興,就說:“你去吧!”她說完,就拉宋玉綽出去。宋玉綽想,她一定是要讓宋玉綽去懸鈴才肯離開的。事實上宋玉綽一點也不想懸鈴了,因為懸鈴要問的多是男女情事,自己一個人,還問什麼呢?

“走的太晚了。花神睡了呢?聽不見心願會很慘的!”在宋玉綽的再三追問下,喬希才說:“你看,宋玉綽的願望是什麼?”“宋玉綽想去看看花神。”她的眼神裡透著興奮。喬希強詞奪理地和宋玉綽纏纏綿綿之間,衣帶上懸掛的青墨色五瓣梅花絡子吸引了宋玉綽,難道喬希還有戀慕之人?

宋玉綽忙岔開話題笑了笑:“妹妹那麼著急掛鈴鐺應該是沒有親人了吧!請花神娘娘完成吧!”

宋玉綽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話,彷彿正中了真相,喬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臉上染上了紅暈,突然放開了緊緊抓著宋玉綽袖口的雙手說:“快走吧,走了也沒關係,還是來開玩笑吧!”

兩人談笑風生,裴姑姑踱了進來,放下藥箱說:“錦年啊,方子遲抄抄也好,寧順儀也託宋玉綽送個鈴鐺給您,您沒掛上去可惜啊!”錦年面露難色地說:“宋玉綽是不想掛的。”裴小妹道:“那你能不能讓宋玉綽把鈴鐺取來?”錦年答道:“當然可以。”“不行嗎?謝長安拖到了上個月初才被提拔為順儀,儘管來的晚了點,但也能看出來她終究是在聖上的心中有了位置。

說著說著,宋玉綽手心就多了個嬌豔欲滴的赤金鈴,鈴外刻纏枝並蒂的蓮花圖案,那個鈴掛鈕還都刻著一對交頸鴛鴦呢,粉紅的絲帶垂下來,上面繡著碧色纏滿藤蔓,相比較而言,喬希和宋玉綽鍍銀鈴,實在是天差地遠。

喬希瞬間驚呼一聲:“寧順儀對你好,宮裡娘娘都用得這麼講究!”

宋玉綽接過鈴鐺暫時還不知道該怎麼辦,不掛還擔心辜負謝長安的一片真心,遲疑中,裴阿姨笑了笑趕緊將宋玉綽和喬希推了出去。

從內藥局出來,外面果然已是鈴鐺滿樹,有大小之分,也有高低之別,最為誇張的就是善榮堂門前一株百年海棠上滿鈴鐺下滿鈴鐺,找不到一個空枝,那個樹幹竟然被鈴鐺壓到要伏地。

這情真意切的場景,讓宋玉綽忍不住莞爾,花神怕會被鈴鐺壓死走不了路,三月三對於花神來說怕是煎熬。

喬希迅速找到承曦堂裡那棵層層疊疊開滿鮮花的李樹,掛鈴而去,在她的祝禱聲中,宋玉綽亦知趣而去。

早知道皇宮裡沒有宋玉綽心的梨樹了,還在皇宮裡遊蕩。這是個春天,春意盎然,卻也有些許寒意,春寒料峭。宋玉綽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那一片綠油油的樹林,不禁有些傷感。恍恍惚惚中竟然來到天祿閣前,只可惜如今的天祿閣大門緊鎖,估計阿苑還在偷著閒著。

不知不覺中還會再來,這2個月可能是來的太勤了,自嘲一下吧。宋玉綽在一個清晨醒來,推開窗戶,一陣寒風襲來,不禁打了個寒戰,心中不免有些擔憂,這是否預示著一場大雪即將到來?推開房門,看到的是一片潔白的世界。正要扭扭腳步,但見天祿閣門前那三棵純白辛夷的樹木,一時間如飛雪鋪滿了宮牆阡陌一般,梨花飛雪也大致不過如此,這時尋不到梨花了,姑且用辛夷花取而代之。

嘆著嘆著,宋玉綽雙手合掌,把鈴鐺埋於掌心,曾懸鈴許了祈願和心愛的人琴瑟和好,白首偕老,而今一切都轉了形。宋玉綽知道,沈氏是宋玉綽心中最柔軟的那個人。她曾對宋玉綽說過一句話:“你若不想死,就請去死吧!”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說出這句話了。宋玉綽不能插手爭三千寵,沈未病和宋玉綽兩個都不欠,姻緣好像和宋玉綽沒有幹過,宋玉綽能得到的恐怕也就只剩下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踮起腳尖就要掛鈴了,偏是那風和宋玉綽攪和著,樹枝晃動著,宋玉綽無論如何都抓不起來,突然覺得背後似乎有股暖烘烘的空氣在流動,一隻手重疊著取走了宋玉綽手中的金鈴,那隻手寬寬而不失去柔膩的光澤,在宋玉綽認出的人中,唯有他擁有如此美麗的雙手,但這一刻宋玉綽離他是如此的親近,不容宋玉綽回頭和他四目對視。

而且宋玉綽已經猜到了他是誰了,他突然出現宋玉綽很難淡定,宋玉綽極力掩飾自己的緊張情緒,輕輕地問了一句:“老爺今天為什麼要去天祿閣?”

“想去尋書,沒想到這裡落了鎖。”齊韶剛從外面回來,就這麼一句話打斷了宋玉綽和她的談話。“什麼?鎖門?”宋玉綽不解地問。“是宋玉綽。”齊韶點了點頭。齊韶很輕鬆的回了一句,幫宋玉綽把鈴鐺繫上便再也沒有那麼難堪的距離感,而宋玉綽卻如釋重負,微笑著說:“今天是女兒節,宮女們要放假啦!”

遠處杳杳飄著崑曲柔糯唱腔的引引,伶人腔調醇厚,應該就是名伶了,隱約在永壽殿那暢音閣裡,戲班子們都在演唱《遊園》那一出,《牡丹亭》本就是宋玉綽喜歡的劇目,原來只是覺得臨川四夢裡只有這一出,唱詞雅不如戲曲,閒來無事欣賞時感覺嫻雅很好,現在恍惚之間卻發現了那些優美動聽的演唱,好哀怨好傷感。

杜麗娘傷了春意,宮中女子何樂而不為?春去秋來,時光如梭。如今,她又要過著一個新的春天了。杜麗娘是個閒不住的人。”春無花不豔,夏無月不圓。宮牆之外之美,此生恐無緣得遇。“良辰美景奈宋玉綽何,就賞心樂事誰庭院?朝飛暮捲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既然您心裡充滿了愁思,也不應該再聽到如此傷感的曲調了,您該看到宋玉綽贈您的書箋了吧,”而且齊韶也沒有欣賞那曲,似乎是刺探,“孤芳猶可自賞,佳人怎奈獨殤?”

看似平淡無奇的話語,似乎是那麼的曖昧,風搖曳著金鈴,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言談之間他又走近了宋玉綽,而宋玉綽也毫無來歷的一陣忐忑,齊韶永遠是那麼的讓人捉摸不透,如風,很難捕捉到一絲絲的縷縷。

一陣沉默之後,約察覺宋玉綽的驚慌,他帶著淡淡的笑意,輕輕晃過宋玉綽面前那一尾黃澄澄的辛夷花瓣兒時,宋玉綽這才如釋重負,他走近宋玉綽只是伸手把宋玉綽頭髮鬢邊沾滿辛夷花花瓣取下來,但這時宋玉綽心裡有種憂鬱,似乎剛剛宋玉綽正莫名其妙地盼望著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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