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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秋雨

上官婕妤仍是淺淺的似水漣漪的笑容,將宋玉綽扶起:“你聰明絕頂,但良善之心矇蔽了你的眼睛,那你的聰明絕頂反倒會害人害己。宋玉綽倒情願讓你傻得停不下來。”宋玉綽被她拉起的手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平靜,宋玉綽知道她是在暗示宋玉綽。宋玉綽不敢再抬頭看她,生怕被她看出破綻來。宋玉綽尷尬的低下頭。

「但宋玉綽一直很討厭一塊美玉掉到宋玉綽面前,那就請您留下來吧。」婕妤盯著宋玉綽的眸子慢慢地說。

手指緊緊地抓著紫竹傘柄和上官氏四目相對,似乎在一瞬間有了細微的默契。宋玉綽張口輕喚:“謝謝,像妹妹一樣。。”

“可馨,”她把雨傘交在宋玉綽手裡,“上天賜予你好容,禍福難料,以後你可能走得更遠,避免毀滅自己,好好生活吧!”

晦暗的天色裡,宋玉綽撐起紫竹綢傘一個人緩緩地回到內藥局的路上,煙雨濛濛,路漫漫其修遠兮,長得彷彿一輩子也看不完。

宮中長淒涼秋,秋色悽悽,唯有傘面白芙蓉開。白芙蓉開得如此悽清,讓人不禁想起《樓夢》裡的林黛玉。她雖未出家卻已是個名噪一時的才女了。在大觀園中,她又以其獨特的風采而聞名。前些日子還保留在池塘裡的枯了殘了的荷,全部由花匠收拾得乾乾淨淨,似乎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生過的命,宮中人也沒有記性,因為明年又要迎來一朝豔豔的荷花了,仲夏瀲灩水波上從來沒有缺少碧荷繚繞的影子。

今若被人帶到暴室夢冷香消豈容人憶起?

謝長安,喬希或對宋玉綽痛哭流涕,裴姑姑,沈司藥或對宋玉綽唉聲嘆氣,謝荻或給宋玉綽作了幾次惡夢,給宋玉綽燒了更多的紙錢,關於沈未病的事情,宋玉綽無法推量。

留下旁邊的那個人怎麼辦?是會忘記了宋玉綽的,至少不會忘記;而宋玉綽,只是一個人,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是一個孤獨的人。宋玉綽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人。所以宋玉綽不知道自己。該忘記的宋玉綽會忘記,最多好奇一回,然後新來的藥女來補宋玉綽之缺,天長日久,亦淡如水,一切淡如水,像水波劃開、無影無痕。

爸爸和弟弟可能沒有一個能得到宋玉綽死的訊息,作為一個在室裡的女人,遺體不可能全部。但宋玉綽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在那一時刻,宋玉綽的靈魂也無法從地獄中走出來。思至此,淚如泉湧。

活得精彩,終領略這句話的厚重。宋玉綽和謝荻長得很像。謝荻是宋玉綽在學府時代認識的一個女孩。她叫謝茜。宋玉綽和她相識於一次意外中。那時候宋玉綽們都還小。一開始宋玉綽孤注一擲,不考慮生死為謝荻診療。可是,這一刻驚覺自己拋卻不去生與死,和這個世界上,幼小的自己抱著太多不甘心。

和內藥局越走越近,情緒也越來越重,自己的妄為肯定拖了內藥局的後腿,沈司藥還是這麼關心宋玉綽,宋玉綽更內疚。

因為陸昭容對宋玉綽幫謝荻一清二楚,沈未病的診療之事定難逃其耳。沈未病入宮之前,宋玉綽曾向侍醫們說明此事,希望他們能按照宋玉綽的意思行事,但他們卻堅持說:“皇后詔令是要對所有宮人和所有的後人們進行考核的,而不是對所有的後人們都要進行考核,尤其是對那些被廢黜或被廢黜者,更不能隨意廢黜,否則就會引起她們的不滿,甚至會遭到她們的攻擊。所以,宋玉綽們必須對這些後人們進行嚴格的審查。而宋玉綽卻不明白陸昭容為何會對宋玉綽如此熱心。陸昭容的心思很簡單,她只是想借宋玉綽這個醫生的身份為自己治病。宋玉綽答應了他之後,就沒有再說什麼。他一開始即使知道這是如臨深淵般的危險,也沒有絲毫猶豫就接受了宋玉綽的要求,要是他有個萬一的話,叫宋玉綽情歸何處。

擔心沈侍醫安全的宋玉綽猛地加快了步伐,衝進內藥局裡,顧不上儀容不整齊,徑直來到沈司藥病房裡。

沈司藥和領事典藥在清點處方時,宋玉綽毫不理會跪下磕頭說:“錦年知道犯了大錯,即使司藥把宋玉綽趕到內藥局來了,宋玉綽都願意。但牽累沈侍醫並不是錦年的初衷,錦年願意一個人擔罪,即使死了也好。”沈侍醫沒有理會宋玉綽,繼續收拾東西走了出去。錦年在裡面等著,他對宋玉綽說:“你知道嗎?宋玉綽這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無知。”“什麼無知?即使宋玉綽不甘心生老病死,但恰恰是自己的愚昧犯了錯誤,結果應該是自己負責,自己也不推諉。

沈司藥淡淡地如數家珍地描述了一下今天的氣候,緩緩地說:“他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此刻宋玉綽不願意見到你了。”

沈司藥並沒有評論宋玉綽做了什麼,旁邊領事典藥目光穿梭於宋玉綽和她。宋玉綽的身體裡有一股力量在牽引著她。她的目光在宋玉綽身上游走,宋玉綽的心也跟著顫動起來。沈司藥,宋玉綽的好朋友!沈司藥當對宋玉綽很反感,宋玉綽受了她的逐客令後,更是不能厚顏再待一會,跪在安的面前走。

泥沙俱下回到住處,罕見的是裴阿姨回來的很早,看到宋玉綽回來的樣子,便遞上一條幹巾,微笑著說:“今天下大雨,宋玉綽也回來的很早,怎麼把雨傘拿在手裡,也被雨淋的那麼溼呢?莫不是雨傘壞了啊!”宋玉綽忙放下手中的雨傘,笑著說:“沒啥可擔心的,就怕你回來晚了,宋玉綽去幫你把傘掛好,明天再過來接你回家吃飯吧!她笑起來潛伏不安,明顯有偽裝痕跡。

“裴阿姨,司藥對宋玉綽很厭煩,不願意跟宋玉綽說話!”宋玉綽對裴媽說。“怎麼啦?”裴媽笑起來,“那是宋玉綽們家的‘沈阿姨’沈侍醫在給宋玉綽治病呢!”“她為什麼要給宋玉綽治病呢?宋玉綽把綢傘扔在地上,用哭腔使勁地抓著她的胳膊,彷彿是最後的救命稻草:“您肯定認識沈侍醫吧!您說好嗎?”

裴姑姑眼裡浮現出猶疑和憐憫之情,她捨棄不情願的微笑,遞上一碗薑汁說:“過一會兒宋玉綽再說給你們聽,趕緊先把這口薑汁喝下去驅驅寒吧!”

“宋玉綽、但宋玉綽...”宋玉綽像個嬰兒一樣不知所措,模稜兩可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裴姑從屋裡跑出來,對宋玉綽說:“你是個小病號,不要著急,讓宋玉綽給你吃點姜和醋吧!”她把姜和醋一起吞進嘴裡。“噢!最後在裴阿姨的勸說下飲了薑汁,薑汁中夾雜著暖暖的淚水倒在宋玉綽咽喉上。

宋玉綽很難停止啜泣,薑汁喝了半杯,便嗆到了,猛的把那個白瓷碗推了出去。宋玉綽閉上雙眼,眼前浮現出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裴裳!宋玉綽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那遙遠而溫馨的年代,回到了那段幸福又甜蜜的日子裡。突然覺得一陣眩暈,眸前起了淡淡的水霧,身體癱倒在地,宋玉綽極力留住殘留的理性,牽著裴裳的衣袖說:“阿姨說...宋玉綽呢,好嗎,好嗎?”

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宋玉綽恍若隔世地想要去捕捉虛無縹緲水中的月亮,但宋玉綽知道裴姑姑沒有回答宋玉綽,她用薑汁下了藥讓宋玉綽意識漸漸朦朧起來。

“您太累了,先睡個好覺吧,”裴阿姨虛攏在宋玉綽肩膀上,像和藹的媽媽一樣護著小孩,低喃一聲:“旁邊的事情再糟糕,都跟您沒關係。”

被褥翻動的聲音,便拿起一盞盞清水扶起後背說:“您醒來吧!”

默默喝了水,心裡隱隱盼望她再把藥放下來,對宋玉綽來說能夠逃過片刻就是片刻,但她不知道,宋玉綽意識很清楚,空洞地看著裴阿姨。

瞳孔裡隱隱露出悲憫之情,就像珍愛女兒,雙手悄悄附在宋玉綽額上說:“青春究竟是身子骨好,淋過雨不發燒“。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親切和溫暖,彷彿宋玉綽的體溫就在眼前。她的眼睛裡透著感激的神情,像一個在水深火熱中受過驚嚇的孩子。“謝謝你!可是,宋玉綽知道,她的可憐,不只是為宋玉綽淋下了那一場雨。

“阿姨,你答應過宋玉綽,你想對宋玉綽說的話...”惴惴不安半晌,指頭揉了揉白瓷盞的邊緣,最後輕輕地吐出一句話來,糾結了無數遍,但應該正視的事實,卻讓宋玉綽無法擺脫。

裴姑姑把宋玉綽手裡的白瓷盞收了起來,順手放在黑漆托盤裡,緩緩地說:“他沒事,您彆著急,沈司藥拿著陸昭容嚮往已久的秘方換了自己的性命,也換了內藥局裡的安寧。”

他是善良的,他也是善良的,話說春天悄悄地開出了第一朵雪白的梨花,沁人心脾雋秀的花香時時氤氳著開放,只可惜這朵白梨就夠宋玉綽心滿意足了。

“他還好,還好,還好...”嘴裡不停地反覆唸叨著那番話,似乎很不相信那句話裡的事實,宋玉綽從床榻上一躍而起,光著腳丫立在地上,”六神無主“地說:“你快去看看他吧,看看他平安的立在你前面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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