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虛的英國公世子當見蘭庭向他踱近數步時,甚至忍不住下意識後退一步,才猛然驚省自己絕對不能露出破綻,便又欲蓋彌章般的挺了一挺脊樑。
“當我接辦樊二命案時,一見樊二屍身,只覺觸及了記憶裡另一件兇案,我細細一想,恍然大悟,我曾聽施推官說起過程世子令郎虐殺婢女一案,樊二屍身上的傷痕,與英國公府那些受害的婢女竟然如出一轍,這實在太過巧合了。”
“這,這難道就是趙都御的真憑實據?”
蘭庭轉身,面向弘復帝:“皇上,想來宗正卿慶王殿下已經審問得程玞口供,請皇上召宗正卿上殿一問究竟。”
原來當今日弘復帝傳召諸臣公於乾清宮正殿理辯的同時,已經答允太子及蘭庭的建議,令宗正卿親審程敏之子程玞。
慶王乃是弘復帝的皇叔,先帝爺一母同胞的幼弟,但與先帝不同則是慶王是副剛直公允的脾性,當年極不贊成先帝因寵幸二妃意欲廢儲的荒唐想法,所以弘復帝繼位以來,對這位皇叔十分信重,予以宗正卿之職。
程敏當然不敢質疑慶王會聽憑太子唆使嫁害於他。
慶王上殿,直接便道結果:“程玞經問已然招供,曾在魏國公府上虐殺不少僕婢,後更甚於將死者郭得力接至英國公府別苑施虐。”
程敏腦子裡一陣轟鳴,連忙持笏疾呼:“請皇上明鑑,犬子因患癔症早已神智糊塗,犬子供辭萬萬不能當真……”
“程世子,你是在懷疑老夫年老昏庸吧,你認為老夫竟然看不出令郎究竟是瘋顛還是清醒?今日令郎被盤問時,可不曾狂性大發,令郎甚至不敢直視郭得力屍身,那郭得力雖死了有一段時日,不過趙都御早有交待置冰窯好生儲存他的屍身,所以屍身傷痕還保留著,面貌也還依稀能辨,令郎狂症發作時雖然會施虐他人,但清醒時卻又不敢直面自己的罪行,且他甚至還能喊出郭得力的名姓,這怎麼能稱為神智糊塗?”
程敏啞口無言。
慶王繼續說道:“據程玞供稱,他自幼便知自己患有疾障,初回京城不久便發躁狂之症,但那時他一直是靠自傷體膚緩解躁狂,後程敏為他暗中求醫,卻又擔心他人知聞程玞的病情,所以才帶程玞前往魏國公府,託魏國公暗中替程玞尋醫治療癔症,怎知魏國公請來的郎中盡都束手無策,後,終於有位蒙面郎中。”
“蒙面?”弘復帝追問道。
“是,程玞確然是稱蒙面,我也細細追問了,程玞解釋那郎中是帶著鐵製面罩,只露出雙眼及唇頷,不辨真容。說是郎中那人卻並未給程玞診脈開方,只與程玞耐心交談,竟似對程玞病發時的心情瞭如指掌,蒙面人告訴程玞這並非病症,只是內心受的委屈太多,需要發洩出來,蒙面人親自示範如何摧虐他人,讓程玞也按他的方法嘗試發洩心中躁恨,程玞逐漸也以摧虐他人為樂。
但後來,不知何故程敏禁止程玞前往魏國公府,所以程玞每當病發時,只好虐殺身邊婢女用作發洩,又直到罪行被其庶母窺破,程敏竟然為
此殺人滅口,為防再生意外,程敏才相求魏國公提供郭得力予程玞施虐,父子二人簡直把活生生人的當作了藥物!
程玞為那蒙面人指點,養成施虐時必須知其姓名的怪癖,一邊喚人姓名一邊施以摧虐,才能使身心愉悅戾氣逐漸消除,故而程敏曾經告之程玞郭得力名姓,且還提醒程玞不可直接令人死亡,郭得力身為壯年男子不似婢女一般脆弱,儘量多用幾回。”
說起來程玞的惡行對於京中貴庶而言早已不是機密,但因為韓夫人頂了縱子行兇的罪名,程敏並沒有受到多少輿論譴責,而慶王此時將這樁舊案重提,並言明真正縱子行兇的人竟是程敏,四閣臣耳聞之後都是心中震驚,許晉甚至忍不住直斥出聲:“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而程敏這時也覺追悔莫及。
程玞的罪行暴露之後,這個兒子對他而言簡直再沒有半點用處,更別說長子程珠終於得子,程敏不再發愁後繼無人只好過繼子嗣承祧家業,他不止一次想過,乾脆把程玞滅口,斷絕後患。
無奈的是韓夫人似乎意識到了丈夫有這樣的惡意,將程玞盯得死緊,程敏又不願與妻子反目,導致失了岳家這門臂助,不得不顧忌著韓夫人,終於沒能下得去手。
但從那之後,程玞就不能再出院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