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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春苑雖題名為苑,佔地當真不算大,也就類同於吳王宮的安平院,不過既名“萬春”,庭院裡確然栽有不少植芳,蘭庭及春歸開始只是會就殿廳屋舍裡陳設著大小各異的瓶樽,擇剪下株枝形態與其相符的花葉,打造瓶供用以消閒,後來覺得這被軟禁的時光的確太閒,又挽起衣袖來親手培護庭院的芳卉,有時一忙就是小半天,毫不在意指掌鞋靴因而沾染汙泥。
他們有的時候也會就這樣坐在廊廡底,竊竊談笑,十指相牽著,春歸會輕靠著蘭庭,倦意來了就乾脆閉眼打個盹兒,蘭庭便不再言語了,他會偶爾低頭,親吻春歸的額頭,眼睛裡滿溢笑意,毫不在意萬春苑裡宮人悄悄的注視。
兩個宮人,又是感慨又是羨慕。
“婚姻原來是這樣美好?看看趙都御和顧宜人,只要兩人還能相依相伴,什麼險難劫禍彷彿都能不放心上。”
“我若能得這樣的日子,不需多,一年就敢用半生賭換了。”
“我那日偶然聽得一句,彷彿顧宜人想和趙都御對弈,可惜這處沒有棋子。”
“我記得聽風閣裡不是備有棋盤棋子?橫豎空置著,咱們拿來滿足顧宜人這點願想應當不會被問責吧?”
“我從前可就聽說趙都御撫得一手好琴,鸞音齋裡便有一張瑤琴,也是空置著,不如一併拿來萬春苑?”
於是乎兩個宮人便自作主張,“膽大妄為”的從那些空置的殿苑裡一件件的往萬春苑“偷運”器具,先是棋,再是琴,後來是筆墨紙硯,使得蘭庭和春歸的軟禁時光豐富不少娛樂事物。
先是春歸得寸進尺,她自幽禁以來就不能香湯沐浴了,連身乾淨衣裳都不得替換,她自己都不能忍,更何況比她更好潔淨的蘭庭?便央了宮人予以方便,這件事就不是宮人能夠作主了,不過當上報後,高得宜也願意滿足。
後來蘭庭也得寸進尺起來,提出要茶具茶葉,萬春苑內原本就有一口井,蘭庭嚐了一嘗,雖則說不及他往常蓄藏的好水,總歸這時也無法事事講究了,井水勉強也可沏茶。
多少得寸進尺的要求都一一得到滿足,夫妻兩個在被軟禁的地方倒像過起與世無爭的小日子來。
於是當有一日,弘復帝問起高得宜時,高得宜簡直是派哭笑不得的口吻。
“憂慮?趙都御和顧宜人看上去能在萬春苑渡日終老了,可不見這兩位有半點憂慮焦灼,再過些日子,指不定都能在深宮禁苑裡男耕女織起來,據說啊,萬春苑裡那些空閒的殿房,而今都有了他二位插造的瓶供點飾,佈置得典雅溫馨,不需宮裡的花匠,庭院裡的植芳花草經二位養護,比過去更加欣欣向榮。顧宜人浣衣,趙都御就在旁負責打水晾曬,趙都御候湯,顧宜人就經手沏泡香茗,顧宜人執筆,就有趙都御在旁研墨,趙都御撫琴,顧宜人便側耳傾聽……
萬春苑裡的兩個宮人,都說神仙眷侶聽得多了,而今才知道是怎生一幅確鑿的情境,羨慕得長吁短嘆的,這離七夕、中秋都且遠著呢,恨不得立時跪祈姻緣一般了。”
高得宜的這番話,很技巧又如實的證明了蘭
庭和春歸的確恩愛和諧,無論太子究竟有無那危險的想法,總之春歸是絕無可能貪圖榮華富貴便引誘太子殿下行為那等為世上不容的惡劣行逕。
就連弘復帝都更加感慨了:“深宮禁苑,看來是至尊至榮,也確有那樣的人不為這些虛浮所動,渴求的是歲月靜好與世無爭,遠在林泉之間,勝過顯赫廟堂之上。”
這才又問道:“太子已然聽聞風聲,這時竟還沒有動作?”
“連太子妃都瞞著呢。”高得宜連忙回稟道。
“這件事不能拖延太久,去吧,去召太子來乾清宮。”
弘復帝對皇六子秦詢,父子間確然說不上多麼親近。
秦詢出生時弘復帝還活在膽顫心驚中,又因秦詢一直被王太后撫養於膝下,弘復帝根本也不用關心這個兒子的安危,要王太后都庇護不了,弘復帝是更加無計可施了。
登基之後,弘復帝壓根就沒考慮過立庶子為儲,即便是嫡長子病卒,弘復帝起初也是偏心皇長孫秦裕,他所有心思,除了國政之外,都用在了皇長孫身上,就能偶爾分心關注諸皇子的學業德行,對養在王太后膝下的秦詢著實是最放心的一個,因為放心,所以忽視。
所以而今的帝王面對他親自擇選的儲君,竟硬生生品出了幾分陌生感。
太子頗富才幹,而今看來德品出並無劣謬,但弘復帝也是熟讀經史,當然也知道史實從來不乏如北齊文宣,大唐明皇一類前期英明後期昏庸的君主,一個人當大權在握之後多少不會如同待位時那般的謹言慎行,至尊之位往往會導致權欲膨脹,心性稍失沉穩,便可能濫用權柄滿足私慾,弘復帝拿不準太子會否如此,他而今考慮的是若有哪怕一分隱患,為了秦姓的江山社稷,他都必須斬草除根。
但不得不說,而今的情勢分明是無法只舍春歸一介女流的性命,如果弘復帝痛下決心,被犧牲的還有蘭庭這麼個年紀輕輕就位及二品的重臣,甚至會大大挫損軒翥堂趙一門的前景,而太子在聽聞春歸深陷死劫後竟然無動於衷,多少是讓弘復帝更添猶豫了。
論公,廟堂之上當然並非缺趙蘭庭一人不可,但君國折損此一能臣志士,無疑有害非益;論私,弘復帝至今仍然感念趙太師的恩義,蘭庭並無罪錯卻因這種連弘復帝自己都覺難以啟齒的事件被暗下處死,做為罪魁的弘復帝也著實覺得負愧恩公忠臣。
就算太子當真覷覦臣子之妻,說到底也是他自家子孫的錯責,罪及蘭庭和春歸當然大失公允,君主皇室於律法上雖有特權,道德面前卻人人平等。
弘復帝是真不情願幹這樣的缺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