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裴琢那一長篇的案情講述,著實沒有多少實際意義。
先期是仵作,刑房吏員依次作證,從他們的述證中已然能夠確定元亥是被毒殺,在場聽審的官員們也無一質疑,但當然等到疑兇柯全被押上堂前的時候,公堂上的氣氛便倏忽緊繃——刑問必然會造成疑兇遍體鱗傷,更何況柯全還要再傾情上演一番他的悽惶情狀。
春歸只聽柯全帶著哭腔兼且抽著涼氣,語焉不詳的供認:“草民已經畫了押,正是如同罪狀所述,懇請周王殿下及趙副使饒草民不死。”
不知隔擋之外的一應官員如何,橫豎茶室裡坐著的這些女眷都不約而同蹙緊了眉。
就連元姑娘都不例外。
小丫頭並沒有審辦刑案的經驗,不過也能意識到柯全的證供很有水份,這幾乎是話本子裡那些個被屈打成招的嫌犯標準呈辭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似乎毋庸置疑。
果然裴琢便就率先質問:“人犯柯全,你雖作供畫押,今日公堂上也必須陳述你的罪行,不可有一字誑詐不實!我問你,你是怎麼毒害
的元同知?”
“是、是、是在醫針上施毒。”
“所施何毒?”
“是、是、是……砒/霜……不,是鴆毒。”
“究竟是砒/霜還是鴆毒!”
“草民是真不知啊,那劇毒是錢尚書交給草民的,草民也不知究竟是什麼毒。”
“錢尚書是幾時交給你的毒藥?可是錢尚書親手交給你?你們在何處碰面?錢尚書是威脅還是利誘?威脅是用什麼把柄威脅?利誘是用多少錢銀利誘?”
“這、這、這些草民著實記不清了。”
“大膽!”裴琢重重一拍驚堂木:“如此重要的案情,你竟敢企圖用記不清三字便矇混過去,本官看你分明是編造偽供意圖嫁禍朝廷重臣,本官依法,可在公堂之上當眾用刑,告誡你供述實情!”
籤牌還沒擲在地上,柯全就被嚇得魂飛魄散,伏倒在地便是鬼哭狼嚎:“怎麼還要對草民用刑啊!草民當真是……若早知道會受這牢獄之災,打死草民當年也不敢答應替元同知診病……童提刑,您可是答應了草民若草民按您說的口供,擔保不會再讓草民受皮肉之苦,還能保草民不死,日後只要隱姓埋名,便是不再行醫也能衣食無憂。”
柯全供出這樣的“實情”,連殷氏竟然都不覺突然和意外了,不過春歸還是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殷氏好半天才衝春歸微微頷首,不是她盲目信任周王和趙副使一方,是走投無路的情境下,她先就意識到自己的勢單力孤,無論是周王還是臨淄王,都不是她和元家能夠抗衡的勢力,但至少周王和趙副使還願意替她剖析局勢,願意許諾察明案情,她在臨淄王黨的眼中又算什麼呢?草芥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她對周王而言,也同樣沒有任何價值。
她的信任與否根本就無法左右情勢發展,周王要不是當真決心徹察此案,將害殺丈夫的兇手繩之以法,根本沒有照恤安撫她的必要。
且殷氏也十分願意為了察明案情,盡她這份綿薄之力。
她低聲說道:“宜人放心,我還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