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庭並沒有在杭州城過多耽擱,第三日中午時就趕回了毫末莊,他甚至還走了一趟臨安城再見了費聰一面,約定好明日一早桃源村見,周王便問蘭庭:“童公親自來了?”
“我這一趟自然不會空走,童公此行倒也沒有驚動更多的人,唐李杜和卜觀時應當還被瞞在鼓裡,明日一早,童公會隨費聰一同前往桃源村,咱們從毫末莊動身即可。”蘭庭不顧風塵撲撲,他既然已經把總管一省司法的提刑按察使請來了臨安縣,且說定了明日一同趕往桃源村,便立時和周王、春歸商量如何察明案情的細節。
這件命案的難點是費惠的屍身已經被焚燬,無法透過勘驗屍骨證實費惠是被毒殺,就更加無法透過勘驗察明真兇了,也只有引蛇出洞一個法子,利用間接證據以及盤問技巧,懾服兇手認罪招供。
周王聽了蘭庭全盤計劃後,連連擺手:“我可不會什麼盤問技巧,說來這是三弟擅長,奈何三弟又不能開口……逕勿你可有把握?”
春歸“大言不慚”道:“那還用說,要說洞悉人心察顏觀色,因時度勢盤問嫌犯,我對逕勿可是心悅誠服,畢竟稚拙年少時,都能不動聲色的誘使劉一霸自入陷井呢。”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二弟竟還拿來嚼牙?”蘭庭挑了挑眉頭,對於周王的多嘴極其無語。
“那日與三弟閒聊著,就想起這麼一樁舊事來,這哪裡算嚼牙,我可是為了宣揚逕勿你多麼的天資聰穎,足智多謀呢,瞧瞧三弟現今對你這樣的頂禮膜拜,你可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周王不輕不重擂了蘭庭一拳,才壓斂眉底眼下的酸意:“話歸正題,那日我去費家一番質問試探,據莫問小道說,那彭氏慌張
歸慌張,也提議讓費厚避出去一陣兒,只也就僅限於此了,一來她不曾承認罪行,再者也沒和胡大夫私見,甚至還打算著後日和費厚親自送她女兒往婁氏綢莊,只怕咱們那些間接證據,不足夠逼得彭氏露出馬腳。”
“實則我已然篤斷彭氏不會與胡大夫私見了,她應當和胡大夫並無勾結,這二人之間的關係倒是清清白白。”蘭庭道。
春歸也頷首認同。
“那麼彭氏緣何肯定胡大夫會‘誤診’呢?”周王不解。
“有多種可能,比如她根本就不以為胡大夫會‘誤診’,但她相信費厚會贊成她的計劃,更甚至她這樣行事原本就和費厚乃心照不宣一拍即合,所以甚有把握就算胡大夫診出費惠是服下鼠毒,夫妻兩個也能收買胡大夫作偽,替他們隱瞞罪行。又比如彭氏原本有別的計劃,大有把握嫁禍給劉家姨娘,橫豎費惠那日除了在家中吃的午飯,先在劉家喝了一碗雞湯,為了自己女兒能夠獲益,彭氏決定鋌而走險,畢竟費厚是肯定會站在她的一邊,彭氏認為大有勝算。但沒想到胡大夫竟然誤診,而且縣衙的人也按照胡大夫出具的書證糊里糊塗結了案,根本就沒讓彭氏的後手一一實施。”蘭庭道。
但春歸卻並不認為蘭庭是真這樣認為的。
夫妻兩私/處時,春歸才問:“逕勿剛才那說法其實是應付殿下的吧?”
“我與輝輝應當是想到一塊兒去了。”蘭庭頷首。
“那麼為何瞞著殿下?”春歸不解。
“因為現在我還只是懷疑,真相大白之前,不宜聲張,畢竟……如果你我想的就是真相,又是一樁涉及人性醜惡的大案,真相遠遠比因為仇隙殺人更加令人齒冷,甚至讓人難以置信。殿下萬一因此在明日露出破綻來,引蛇出洞的計劃就可能落空,那麼殺害費惠的真兇也許就真要逍遙法外了。”蘭庭神色凝重。
春歸也是一嘆。
她竟也一點都不想自己的另一種猜測得到證實。
“明日你隨咱們一同去桃源村吧。”蘭庭道。
“不是有童提刑在場?我拋頭露面恐怕不大合適吧?”
“無妨,男女有別,日後你和童公並沒有見面之時,且就算萬一碰面,童公若不想聲張當然不會拆穿,若是打算聲張,我咬死不認也就是了,橫豎他也沒有憑證指認輝輝女扮男裝拋頭露面。”蘭庭笑道。
春歸卻聽出了另一面的意思:“童提刑不是許閣老的門生麼?難道逕勿對他並非完全信任?”
“在這風口浪尖,小心一些總不會錯。”蘭庭並沒有否定他對童政的提防心:“我與童公從前也僅只一面之緣,許閣老雖說對童公評價不錯,但官場之上,原本不是太多人能夠一直保持赤子之心,童公久在仕途,是否已被浸染,被浸染到什麼程度,非深交,還無法篤定。”
不過關於桃源村的此樁命案,怎麼也不關及童政的利益,若能告破,甚至還算他的一樁功績,他可是刑官,謀求的和唐李杜及卜觀時一流具有本質區別,所以蘭庭相信童政至少會在此樁案件上,秉公執正。
一日轉眼過去,而隨著旭日東昇,一樁命案終於迎來了告破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