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汲樓是太師府的藏書閣之一,往常當然有人在此值守,不過今日因為是除夕節,這裡的僕婦也被調派他用,一側院門虛掩而已,三夫人剛剛邁進一樓,便聽見異動,不知誰在外頭落了把鎖。
三夫人仍往裡走,繞過排排書架,看見窗子前四老爺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她很憤怒,同時也很無奈,更有另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不合時宜的在心頭湧動著。
“三嫂怎麼會來此?”趙淅城雖然驚訝,倒還能一本正經地作戲。
“難不成四叔也是來尋舫哥兒?”三夫人問。
“舫哥兒?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還看見舫哥兒正和蘭庭手談,怎會在文汲樓?”趙淅城忙又解釋:“是二哥讓我來這裡等他,說他有要事和我相商,不過因他還得和二叔父應酬幾句話,讓我先一步來此。”
“我是聽婢女英仙說……”三夫人這才像想到什麼,話沒說完就往外走,趙淅城連忙跟著出去,卻拉不開已經加了鎖的院門了。
嫂嫂和小叔子孤男寡女被鎖在僻靜之處,明顯透著陰謀的意味。
三夫人著急起來就欲叫喊,趙淅城嘆了一聲:“往常文汲樓這裡就少有人經過,今日既有居心叵測之人佈局,恐怕就更沒人會來此處了,嫂嫂不要白廢力氣。”
“難不成就由得他們算計?”
“嫂嫂與我清清白白,不怕他人謗壞,且安心等著吧,總歸會有人來開門放行的。”趙淅城氣定神閒:“天氣寒涼,嫂嫂還請去室內等候。”
叔嫂二人一個樓裡一個院中,再無一字交談。
二老爺自然不會來文汲樓,此時此刻他正和二老太爺“應酬”,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閒話,倒是讓二老太爺滿心不耐煩——他的這個侄兒,打小見他就如老鼠見了狸貓,怎地今日竟纏著他無邊無際的閒扯起來,事出反常必有妖,二老太爺立時心生戒備。
“四弟上回還跟我說起,二叔父收藏有一盒子好茶,乃頂極陽羨精品……”
二老太爺:!!!
二侄子難道是想謀老叔父的好茶?!
“說起四弟來,怎麼轉眼就沒見他人影了?”趙洲城繼續作戲。
“指不定酒足飯飽,淅城又掛念起他的妻女來,忙著一家團聚去,別尋他。”二老太爺忙道,想拉著四侄子蹭茶喝?這可沒門,上回品茶時是被四侄子正好趕上了,心疼得老太爺我足有一個月都沒敢再動品茶的意願,癮頭來了也只能咬牙硬忍住,好容易盼得新歲,想著晚上回去再悄悄泡上一壺獨享,再被侄子算計了去……老太爺我可是連兒子都沒捨得讓他們嘗一舌尖。
因擔心收藏的好茶被侄兒惦記,二老太爺正挖空心思企圖擺脫趙洲城的糾纏,卻見有個小廝慌慌張張跑了過來:“老爺,不好了!”
“胡說什麼,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趙洲城立著眉頭就訓斥出口。
小廝哭喪著臉:“二夫人遣人傳話,說是,說是,孟姨娘不知怎麼的見了紅,且整個人都昏厥過去……”
這下子二老爺可沒了心情教訓小廝,臉
色一變拔腿就往外跑。
二老太爺蹙著眉頭,暗忖:真是造孽,這侄子妾室倒是一個接著一個的納,妾室小產卻都算不清是幾遭了,那彭氏妒悍也真過了頭,竟敢挑著除夕節衝小妾動手!
正覺荒唐,二老太爺便見蘭庭攔住了心急火燎的叔父,老太爺連忙過去圍觀,正聽一句:“侄兒這就讓阿莊趕去看診。”
“喬莊今日怕是不得空!”心慌意亂的趙洲城一不留神就露出馬腳。
“怎會不得空?”蘭庭滿面驚訝。
湯回此時正好趕來稟報:“大爺,寄鳶臺出了件意外,二姑娘身邊的奴婢劍青不知怎麼摔下了石階,大奶奶喊了大喬前去救治,大爺也快些去吧。”
二老太爺:!!!
今日這是怎麼了,一件事故接著一件事故,更弔詭的是怎麼長房的老二竟像先知道了那個婢女會摔下臺階兒,否則怎麼先就斷定喬莊會不得空?
“先拿我的帖子,去請高太醫務必走這一趟。”蘭庭叮囑湯回。
趙洲城見蘭庭沒有揪著“不得空”的口實不放,暗暗鬆一口氣,倒沒攔著湯回去請高太醫來給自家愛妾看診,繼續拔腳飛奔。
二老太爺蹙著眉頭:“今日這一件一件的事兒,怕得鬧騰除夕節都過不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