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這些人真是吃了豹子膽不成?竟敢編排我家姑娘肖想程三郎?程三郎是個什麼貨色?別說他只是個區區州官的長子,就算是英國公府的嫡長孫又如何,照樣不配給我家姑娘提鞋!更荒唐的是竟還真有人信這話,指謫姑娘不自量力,誰不自量力?我家姑娘可是連周王妃都不稀罕的,但凡我家姑娘鬆一鬆口,周王妃都輪不到晉國公府那小娘子。”東風館的老鴇轉著圈兒的雷吼聲聲。
木末端坐成一道冷厲的閃電,好半天才問:“真有人信這話?”
“可氣的就是真有人信!姑娘氣惱程、薛二人無禮衝撞,讓我和女兒們四處宣揚程、薛等幾人不受你的待見,沒想到竟有人把此事和傳言兩相應證,尤其是那些長舌婦,竟然咬定是姑娘肖想程瑜不成惱羞成怒,我看這謠言必定就是程、薛一夥四處散佈,惡意中傷姑娘。”
木末冷笑:“我說有誰信呢,無非是那些自恃尊貴的無知婦孺而已,她們歷來自傲是出身良籍,將我等視為賤流,殊不知要論品性高潔,她們根本不夠資格和我相提並論。”
“那可不是。”老鴇連忙吹捧自己的搖錢樹:“姑娘雖在歡場,卻從不對人諂媚奉承,論是京中這麼多紈絝子弟,有哪個膽敢唐突姑娘的?姑娘願意接見的人物,無一不是才德過人的真君子,那些個貴婦自視清高,論來卻哪一個不是靠諂媚男人過活?就沒一個像姑娘一樣,能得周王殿下及這麼多謙謙君子真心敬服的。”
把木末姑娘先誇成了一
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老鴇還沒止住鄙夷:“就拿英國公府來說,韓夫人竟然縱子行兇毒害良妾,蔣夫人更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生的兒子不長進,居然遷怒兒媳,這些個高門貴婦,個個其實卑劣惡毒。”
“這件事原本也不是衝我來的。”木末的確沉著冷靜,但閃電的態勢一時沒改,可見她心裡也著實惱火:“程瑜不想休妻,剛巧英國公府又鬧出事故,這時英國公府不能不在意輿論,而緊跟著就有謠言四起……”
“姑娘”並沒有剖析仔細,“阿孃”便就醍醐灌頂:“說穿了是程瑜利用姑娘,好擺脫父母之命的逼迫!”老鴇咆哮得更大聲了:“什麼官宦子弟權勳出身,真是卑鄙無恥!”
“我倒覺得,這不像是程瑜的手筆,他沒有這樣的膽量更沒有這樣的腦子。”
“難道是薛秋白?”
木末仍然搖頭冷笑:“難道媽媽沒聽說英國公府程七郎的罪行曝露,與莫問道長不無關係?又程瑜之妻,而今似乎仍然寄住在晉國公府,受易夫人庇全?”
“姑娘是懷疑易夫人?”老鴇猶豫了,她們家姑娘能在歡場有此聲望,說到底都是因為周王撐腰,可易夫人……畢竟是周王殿下的未來岳母,周王肯為木末出頭責怪未來岳家麼?這個風險好像不能冒,老鴇有點懊悔剛才把自家姑娘吹捧得過了頭。
“易夫人不至於嫉恨我。”木末緩緩起身:“媽媽不用問太多,我寫一張帖子,媽媽遣人送交周王即可。”
“姑娘總算願意邀殿下來見了!”老鴇喜笑顏開,周王好些時日不來,對東風館的生意多少有些影響,誰讓木末被殿下慣縱得目下無塵呢?品性高潔歸品性高潔,可當妓子的,又是不做尼姑,她開的是妓院又不是廟庵,說實話倘若不是木末有周王護著,早就被自己的鞭子逼得接客了,哪還容得她連個陪酒清談都要挑三揀四?!
但這話老鴇可不敢說,搖錢樹易得,攀交周王殿下可不容易,尤其在京都歡場想要紮根立足,光圖錢財可就目光短淺了,數得上名號且不敢有人滋事的青樓,哪家背後沒有權貴撐腰?東風館好不容易贏獲了這大一座靠山,老鴇少不得要把木末當作“掌上明珠”的。
而就在次日,周王殿下也果然光顧東風館,喜得老鴇險些沒笑得伸出舌頭來,化身成為哈巴狗趴在門口相迎。
太祖時曾一度立法嚴禁官員召妓,可莫說皇子親王本身就不受這條律令限制,就算被嚴禁召妓的官員,到底也還有色膽包天的悄悄違法,召妓的行為自來就是屢禁不止,再兼著後來好幾個國君完全無視律法,權勳豪貴乃至文武官員也跟著你追我趕的違法亂紀,到了如今弘復年間,朝廷尚且致力於察處貪賄清除權奸,暫時還顧不上官員召妓嫖/娼的“小事”,如皇子親王一類原本享有特權的階級,一般來說只要不在妓館留宿,只是飲酒聽曲,大可不必遮遮掩掩。
所以周王殿下並不介意老鴇將“殿下駕臨”的聲嗓喊徹半條長街。
但他今日來見木末,心裡當真是有幾分不耐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