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成為怨婦,她也答應了阿孃必須好好活著,再說她也的確鄙夷那些明明可以活著卻選擇輕生的懦弱之徒。
時日緊迫,為了不讓自己落得悲涼境地,春歸決定立時好生計劃安排退路。
這晚上許是因為心有所想,夢境也不踏實,恍惚裡她懷抱著一個嬰孩兒,肉乎乎白淨淨的惹人疼愛,她彈著舌頭髮出脆聲逗著嬰孩兒發笑,忽然卻來了個僕婦,將她懷裡的嬰孩兒抱走了,那不是她的孩子,春歸在夢裡都很清楚這個事實。
夢境裡她總是躲躲閃閃,偷窺著孩子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孩子撲到另一個女子懷裡高興的喊著“母親”,而總是躲閃著的她心裡是那樣難過,不是因為妒嫉,是真正的難過,難過自己沒有辦法擁有自己的孩子。
醒來時,枕邊已然清冷了,涼涼的葦蓆並沒有餘留
蘭庭的體溫,這個盛夏裡難得的清涼天,卻讓春歸悶悶不樂。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像已經遭遇確判了一樣,遺憾一生只能孑然孤獨。
斥鷃園裡,飄來了顧纖雲的魂魄,春歸等著她先開口,魂魄卻長久的沉默著。
一人一魂,各自都有自己的悽惻。
小雨淅淅瀝瀝落下,雨霧瀰漫在花樹之間,廊廡裡連青萍都在開開心心的享受著雨天的涼爽,伸出手去,任由雨滴落在掌心上,一張張愜意的笑臉,安享著現世靜好。
春歸都甚至開始羨慕她們了。
“真是一條平坦的途徑啊。”耳邊忽然響起一嘆。
春歸去看身影被炕床一分為二的顧纖雲,她也正望著窗外,眼睛裡前所未有的平靜清澈。
“你……看到往渡溟滄的路徑了?”春歸問。
“是,乾乾淨淨一條路徑,我只要沿著這條路走,就算徹底終結這一世的輪迴之苦了。”
“那你還猶豫什麼呢?”
“是不該猶豫了,我的妄執已消,就像大奶奶判斷的一樣,原來我根本就不是因為痛恨韓氏。”她終於把目光從窗外收回:“我這一世,的確該怪自己蠢鈍,錯過了對我一片摯誠的良人,到死甚至都不知道程敏的心腸,真可笑啊,妄執竟真是源於無法和他長相廝守的痴心,真恨我自己不是徹底的貪慕榮華。”
“那你現在可恨他?”
“當然是恨的,但恨又有什麼用呢?不再痴情,才是我的解脫。”顧纖雲微笑,笑得像個觀音菩薩似的,但接下來就是一句話:“我是不會讓我痛恨的人好過的,我知道,只有大奶奶能挫毀他的計劃,讓他到頭來,也死不瞑目!”
“你也太高估我了。”
“玉陽真君不會隨便擇中大奶奶,更不會無端讓大奶奶替我消解妄執,玉陽真君所想,無非是讓我對大奶奶知無不言罷了,程敏想要謀儲,他的確和魏國公早有勾聯,我親耳聽他和孫崇保密談,若無莫問道長和大奶奶橫插一腳,柴胡鋪命案本來應由孫崇保揭露,孫崇保錯失憑藉此一事件平步青雲的機遇,程敏安慰他稍安勿躁,說魏國公自然會再安排,讓孫崇保得到監生歷事的機會。”
“那你可知魏國公背後是哪個皇子?”
“傀儡,必為皇八子!”顧纖雲一口咬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