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屋造園,講究的遠遠不僅園植景觀,重點還是要圍繞人在宅院中生活方便,比如浴室的修建,就有不少竅門。闢如分前後二室,以牆相隔,一間生火燒熱水,一間則用洗浴,浴室為了保暖,應是密蔽,靠近牆的地方鑿井並裝轆轤提水,在牆上鑿孔引水而入,浴室後面則要挖一條小溝,方便排水這些都是最基準的要求。
而清遠臺大約是在建造前便被蘭庭劃定為日常起居之處,所以對於浴室的構築又遠遠高於基準了。
洗浴這間未設浴鍋,而高設木格,人可以坐在格上,其下熾火沸湯蒸之。
還有白石砌成的浴池,用竹筒引水注入,一管專引熱水,一管專引涼水,若覺水涼則可敲擊竹筒,讓隔間的侍者加入熱水,若覺水熱則敲擊另一竹筒,侍者便加入涼水,浴室雖為密封,但仍建有窗戶,窗戶上還裝有風輪,則能使室內通風換氣卻不讓人覺得寒涼。
總之是既能滿足春歸對私隱的要求,而且也能享受便利。
經過香湯浸浴,只覺精神煥發,趁著室內蒸氣未曾散盡只著中衣亦不覺冷,春歸才喚入婢女替她絞乾溼發,收拾得清清爽爽方才回到臥室。
浴室與臥房間本有屋廊連線,但此時已經並非北風呼嘯、滴水成冰的季候,春歸便沒走屋廊,而是繞了一圈轉從起居室進入。
說來清遠臺的構建是真有許多不同尋常之處,比如起居室和臥房就非緊連,起居室的後門出去是個小天井,當中種植著花草,養了一缸睡蓮,碧葉下有紅魚慵懶的擺尾遊動。
東側是抄手遊廊供人通行,西側則建有廊房,廊房是供值夜的婢女休息之處,在臥房與廊房之間,上設竹管,中置鋼珠,若主人要喚婢女服侍,可在房中輕拉垂繩啟動機竅,鋼珠則會因為坡度的殊差滾動至廊房,正好跌落至盆中,觸響銅鐺使婢女察覺。
這些細節都是看重私隱的人才能預先設想得到。
春歸進入外室,只見空無一人,她便知道今日值夜的梅、菊姐妹兩應當是窩在廊房裡,但這時還不至於夜深到了立即安置的地步,春歸可還想著和她們說說笑笑一陣兒呢,不免嘀咕道:“阿菊也就罷了,時而跳脫時而疏懶,阿梅卻是最勤快的人,尋常不見我上床睡覺她可不會先去休息,今兒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從內城到城郊這一截子路就勞累不堪,實在撐不住睏倦不成?”
罷了罷了,不擾她們就是,大不了自己點燈看一陣書。
待出了外室,才見小天井裡立著個人,正低頭觀賞那缸睡蓮。
一個男子,那自然也不能是別人了。
直到此時懵懂無知的女子還沒有大徹大悟,正想和蘭庭說說笑笑一番也能打發時間,拉起笑容便走了過去,也低頭去看那口大瓷缸:“此時剛萌芽長葉,還未到長苞之時,有甚可賞的?”
“賞月。”
春歸再一看,果然見缸中清水,正倒映出一輪月影。
“賞水中之月,逕勿真是好興致。”
“好興致不在賞月。”蘭庭忽而一
笑,使那一甕靜水似乎突然泛生漣漪。
“那在什麼?”春歸有些發怔,也不知是為男顏所惑還是為疑問本身。
“在相陪賞月的人。”
春歸:呃……趙大爺還真是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啊,不過,似乎還真被他給取悅到了。
兩人就這麼低著頭,一本正經地靜賞缸中月,好像這個漫漫長夜都能如此興致勃勃的消耗,不過膝蓋會提出抗議,腳脖子也有些意興闌珊。
“累了?”
春歸覺得自己沒怎麼表示,但已經被洞察入微的蘭庭立時看出。
“稍稍有些,不過也只是站累了,要不咱們再去蒼茫亭裡坐著飲飲茶,亦能繼續賞月。”
“不急在今晚。”蘭庭拉了春歸的手,把她往臥房裡帶:“明日我邀了幾個好友來此飲談,或許還有一番忙碌,今日還是早些安置才是。”
春歸原沒聽說過明日就要設宴的事,問了一句:“有多少人?”
“六人。”
“可有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