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園的花不同往日一般嬌豔,而是均被掩沒,早在秋日到來便一一凋謝。眾人擺席坐於殿閣之中,雪,依舊是不停,而此時正是天地一色,白雪蒼茫,如此聖潔。
殿上的上座是皇帝與皇后,而側位便是顧夏臻與碧婉言,殿中無閒臣,只有近些日子皇帝信任的幾個親臣罷了。此番並非朝宴,或可說是後宴,殿裡的人自然是鬆懈了幾分。邀請來的大多都到齊,只是顧夏臻對面卻是空了個座位。顧夏臻望著對面的坐席,目光有些呆滯,發著怔。
“臻兒。”一聲洪亮的聲音喚醒了他。
他握拳作揖,“父皇。”
“今日可是朕特意為你娶妃之事而辦的家宴,為何……王妃蒙上一襲輕紗不以真目麵人?”顧夏臻聞此目光掃了一眼身旁安坐的碧婉言,又道:“父皇,並不是王妃不願面見父皇,而是她近日輕染風寒之症,面色憔悴,怕因為這個而掃了父皇的雅興。”
“陛下恕罪。”碧婉言順著顧夏臻的話回了一句。她是國師之女,先前進過宮內,也見過帝王,後不知其所蹤,若此時被皇帝知曉她,怕是會出亂子。今日還未出府顧夏臻就親手為她蒙了一面輕紗,儘管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
“噢……如此,朕也不為難你們了。”眼見側位上空著一處,眾人紛紛攘攘,只待皇帝也為此有些詫異時,段熙塵這方推門而入,身後跟著的正是一身白衣宦官服的沫吟洛。
“父皇,兒臣來遲,望父皇見諒。”段熙塵身著一身雍貴的黑衣,衣上一件披風,他倒是不講究,連喜宴都不穿太子服。
“無妨,快入座吧。”
“謝父皇。”段熙塵不知為何面色越發的難看,莫不是生了病?正在沫吟洛全神貫注地盯著段熙塵瞧時,眼角的餘光瞟到了正認真凝望她的蕭閆,他心裡大概是在猜些什麼。也許是她為何又扮成小宦官,也許是她今日為何會來此,又也許是她為何如此關注段熙塵。
沫吟洛待見到蕭閆的注意後不自覺地低了低頭。
“今日是慶祝朕的皇兒成婚之喜,乃是後宴,各位愛卿不要拘謹,隨性便好。”待皇帝話音剛落,只見沈逸早已沉不住性子,揚起酒杯便道:“陛下,那末將先敬陛下、九王爺和九王妃一杯。”“好。”四人相敬一杯,而待這第一杯落,其他臣子紛紛起杯相敬。起了個好頭啊沈逸,看來這個朝廷已經有不少人是你能左呼右喚的了。沫吟洛望著接連四起的敬酒,暗暗嘲弄。
沈逸見風頭已起,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眾位大人的祝福本王和王妃心領了,本王在此謝過。”顧夏臻抬酒一飲而盡,四面大臣亦紛紛飲酒示意。
“王爺好闊氣,今後我沈某也定當多加幫助王爺,捍衛我大明江山與子民!”沈逸忽地又站起來,眾人的目光亦都轉移過去。沫吟洛心裡聽著就不舒服,一來是挑撥,而來是奉承,這話……口不對心,不過好在陛下不把這個當回事。
“不知沈將軍此話掛在嘴邊,日後可當真如此照做?”突如其來的諷刺話讓在場的人均是一驚,沫吟洛也詫異的望著身旁從容品茶的段熙塵。
沫吟洛目光抬向上座的皇帝,他只是將手中的酒杯緩緩放下,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沈逸皮笑肉不笑道:“太子殿下……此話何意?”段熙塵臉上沒有表情,像是不曾聽見他在說話一樣自顧自地喝茶。沈逸嘴角抽了抽,“莫不是殿下質疑沈某?末將可一直對陛下忠心不二的。”
“本王從來不做無把握的事,亦不隨意言辭。”
此刻殿上眾說紛紜,暗暗對其指指點點,臣子信得過這向來對人冷冰冰的太子,而對這待人總有些“假熱心”的沈逸多了幾分疑慮。“若非心中有鬼,本王方才說得話沈將軍又何故如此記掛於心?”
“你……”沈逸臉色不對勁,一時間黯淡無光,說不出話來。
“不知沈將軍可還記得當年的玉鳳公主?”
沈逸步子一個踉蹌,狠狠地吃了一驚。坐在上座方才還不動聲色的皇帝心裡一顫,身旁的皇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陛下……”
眼見眾人心神不寧,段熙塵放下茶盞的動作驚到了身後站著的沫吟洛,他正好將其放在她面前的位置,正對她,沫吟洛認真地打量他放杯子的動作,杯中茶水晃晃,沫吟洛會意,心裡一顫,隨後抬步出席。“陛下是否還記掛著玉鳳公主?”對面的沫陸景這才注意到身著宦官服的自家女兒。“洛兒?”
皇帝怔了怔,“當然。”
“那,陛下可想再見到公主?”
“你此話何意?你是說……玉鳳尚在人間?”
沫吟洛微微一笑,指向身後不遠處扮成丫鬟的絲竹,“她!便是當年陛下在人間遺散七年之久的貴族之身,玉鳳公主。”
“?!”絲竹亦是驚得瞪大眼睛,是沫吟洛讓自己隨她一起進宮,說是心中孤寂,前來陪同。沒想到竟是見了這樣一場鬧劇。
“你……她……”皇帝猛地站起身,啞口無言,不知從何說起。
“七年前,蕭愘夫婦膽大妄為暗自挾走孫貴妃之女玉鳳公主,後來陛下將二人抓獲並處以極刑,而玉鳳公主卻不知所蹤,至今下落不明。”說到這裡,沫吟洛不禁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看似鎮定自若的蕭閆,心裡湧起不安。她卻不知蕭閆放在桌子下的拳頭已經握緊地可穿山石。她又說:“而其幕後主使,正是他赫赫有名的沈大將軍。”眾臣又是一番熱火朝天的議論。
沈逸眼角劃過一絲怒色,“哼!你一個小宦官膽敢誣陷本將軍,你該當何罪?”
沫吟洛轉身望向顯有慌亂的沈逸,驀地拔下那一根簪子,如水墨般烏黑的長髮隨即散落,傾國傾城。“吟洛——不會亂說。”
“你……你是……”
沫陸景見此更加確信這是他女兒沫吟洛,趕緊出席討罪,“陛下恕罪,小女不懂事,還望陛下開恩。”
“爹……”沫吟洛見此趕緊上前一步,“陛下恕罪,先前因特殊狀況而扮成宦官實在是逼不得已。今日也是來將當年的真實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陛下的。”皇帝此刻心裡慌亂的緊,並不顧的許多,“如此,朕不降罪於你,沫大人回席吧。”“謝陛下。”
“沫吟洛,你為何說沈將軍就是當年挾走玉鳳的幕後主謀?”
沫吟洛步子一轉,語氣更加堅定,“當年陛下寵幸孫貴妃,並誕下玉鳳公主,孫貴妃的父親又是兵部尚書,掌理天下軍政,實力不容小覷。為此,沈逸想倚仗孫貴妃之勢。隨後以千金換一隻白耳畫眉贈予孫貴妃,可孫貴妃不知那是沈逸餵食了懾心丹用來監視她的工具,在之後為保不策,然,命手下的人也就是蕭愘夫婦綁架玉鳳公主,想借此威脅孫貴妃助他一臂之力。難奈孫貴妃因痛失兒女而亡,沈逸失之交臂,計劃破滅。我說得可對,沈將軍?”
面對沫吟洛的質問,沈逸反而失了方寸,“你這是誣告!”
“誣告?陛下,吟洛還有物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