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滿歲月氣息的一個古舊四合院裡,院牆旁種著一排鳳尾竹,午後陽光從竹葉的間隙中散碎的灑落下來,給張坎文的白色練功服上平添了幾分斑駁。
他手裡捧著一壺春茶,身子靠著一把躺椅,手邊是今年剛滿十八歲的小徒弟。
修行千年有餘,徒弟總共只收過兩個。上一個從小歷盡苦難,好不容易從樊籠之中掙脫,卻又最終自願歸於樊籠,歿於千年之戰。如今這個小徒弟卻是自幼平安喜樂,眼看年滿十八,依舊是個懵懂稚子。
今日喚他前來,是要交代他去妖域歷練事宜。
小徒弟是個粘人的性子,知道要獨自出門歷練時便悶悶不樂,直到此時,依舊撅著嘴巴,滿心的不願。
“傻孩子,師父終究是要死的,現在就不願離開,將來可怎麼辦。”
活了一千多年,張坎文說起生死來,自然毫無忌諱。
小徒弟則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我聽人說過,師父都活了一千多年了,而且師父世間無敵,與天地齊壽,怎麼可能會死。”
“與天地齊壽?”
張坎文嗤笑了一聲,目光中卻籠上了一層悲色。
“傻孩子,哪有什麼與天地齊壽,何況這天地也是會死的。”
小徒弟奇怪的看著師父,分辯道,“天地怎麼可能會死?”
“天地當然會死。”
“可是誰能殺死天地?”
“別人殺不死,他自己可以。”
小徒弟臉色有些擔憂,目光已經帶上了對師父是否老年痴呆的疑惑。
“天地為什麼要殺死自己?”
張坎文放下了手裡的茶壺,把目光轉向了遠處。
“當別人都想讓你死,都想讓你自己殺死自己的時候,你還有什麼選擇?”
小徒弟還想說什麼,張坎文卻擺了擺手,制止了他。
“傻孩子,師父其實也一樣,當有一天,所有人都想讓師父死,甚至你也想讓師父死的時候,師父就只能去死了。”
聽著張坎文的話,小徒弟臉上多出了幾分驚恐和生氣,大聲道,“師父你是不是糊塗了?”
“嘿嘿……”張坎文笑了起來,不再言語。
小徒弟也不想再理會師父了,撅了噘嘴,氣鼓鼓的離開了。
午後的清風吹動竹葉,絞碎了一地散陽。沉默半晌的張坎文又捧起了茶壺,對著天空遙遙舉了一下,似悲似喜的哼起了難聽的老調。
“歲月長,衣裳薄……飲一壺春茶,莫再牽掛……”
“飲一壺春茶,莫再牽掛……”
“周兄,莫再牽掛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