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車司機的聊天方式,尷尬得讓人覺得有些微妙,車駛過那位孕婦的眼前,後者並沒有任何反應,但哪個孕婦不在家裡好好待著,三更半夜戴著墨鏡和黑口罩杵在十字路口?
不管她是人是鬼,司機和許雲歌十分默契地沒有聊起那名孕婦。
“哈哈,大晚上的去後山文化公園做什麼?”
許雲歌握緊口袋中的硬幣,水井傳說對他擁有莫大的誘惑力,絕症帶來的痛苦讓他不得不鋌而走險,詛咒帶來的死亡危機讓他必須儘快找到解藥。哪怕真的有鬼,也要硬著頭皮上。
“約會。”輕描淡寫的搜了個藉口,許雲歌不是很愛聊天。
專車司機不知是為了掩飾緊張還是為了緩解氣氛,見到許雲歌一副不愛聊天的模樣,悄悄把午夜電臺開啟,將音量調到較大。
電臺起初毫無反應,僵硬的沉默之中,傳出一陣沙沙的電流雜音。
沙啞怪異的嗓音,像是一道抓過黑板的爪子,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節奏,緩緩從車載電臺中擠出:“你在哪……”
司機雙臂一抖,行駛中的車輛突然有些搖擺,許雲歌看出幾分名堂,突然腦中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若是在車上直接隱身,減弱物理碰撞,半夜親身遭遇車禍會是怎樣的體驗?
許雲歌只是一名病入膏肓竭力求存的絕症患者,可自從接觸詛咒,他腦中的古怪卻念頭越來越多了,只要他能剋制住,但願問題不大。
“大半夜的還開車賺錢養家,挺幸苦呀。”
“是啊,哈哈……”司機沒想到許雲歌突然主動聊起,一時沒反應過來,只好僵硬作答。
“司機大哥,向你打聽個事兒,你聽說過寒烏大學有學生跳樓自殺,學生家屬一直在鬧賠償的事嗎?”
專車司機臉色微變,但從後視鏡中看到許雲歌古怪的表情,又不敢強行扯開話題,只好答道:“這件事,我們這一塊地方開車的都知道,好像有一兩年了吧,一直傳得挺邪性的。”
“聽說那女孩子跳了以後,她爸媽一直在和學校扯皮,沒有準備後事。學校被鬧得雞飛狗跳,家長沒了孩子也痛苦,你說現在很多年輕人,20來歲美好人生還沒開始呢,怎麼就那麼容易想不開呢?”
“可能是生活壓力太大吧。”許雲歌盯著窗外答道。
司機似乎是聊了幾句,覺得許雲歌還意外的能聊天,心情輕鬆了不少:“嗨,年紀輕輕裝什麼老成滄桑,一個大學生,家裡供著伺候著,每個月都是一兩千的生活費,學校生活又輕鬆,能有什麼生活壓力啊?”
“再那些小年輕男女,整天裝什麼抑鬱症,依我看,抑鬱症都是矯情,事兒逼,爹媽小時候沒打的竅。”
“你一說他就裝抑鬱要割腕鬧,講他幾句就不高興不接電話,說他幾句不讓他打遊戲就要跳樓。當初我們那個年代的人,哪敢和父母這樣搞的?父母生你養你承受多大的痛苦和壓力,哪有這樣報答爸媽的。”
許雲歌撇了司機一眼,忽然問道:“您覺得,怎樣報答父母才叫好?”
司機理所當然地笑道:“父母當然是望子成龍盼女成鳳啊,吃我的喝我的,生你養你這麼多年。你不給我拿個獎,出個名,讓我在親戚面前有面子,在街坊鄰居能吹牛.逼,那怎麼說得過去?”
“孩子不聽話,肯定都是小時候沒打出來的。現在的老師也是慘哦,管著一幫說不得打不得的,我小時候的老師看見學生不聽話,叫學生站著,當著全班人的面,按著腦袋往牆上撞,還要給老師下跪咧。”
許雲歌詫異道:“你覺得這很正常?”
司機答道:“這有什麼?孩子不聽話,就是要打,我聽說那女學生也是被老師罰站要背書,一點委屈都受不了才跳的樓吧?你說要是她爸媽從小開始打她,拿雞毛撣子打,棍子都打斷,肯定不會這樣撒。”
許雲歌詫異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邏輯關係嗎?”
“嘿,年輕不懂了吧?人是有慣性的,越打越堅強,打得越狠,越能激起孩子的鬥志,和就像鍛鐵一樣,百鍊成鋼,打多了才好咧!你看那些輕生的想不開的,一定都是爸媽慣壞的,溺愛真的要不得啊。”
“還有那些沉迷遊戲不學習的,就是要送去戒網癮,就是要去電。我有幾個哥們的孩子送去戒網癮了,一回來像軍營裡出來的鐵人,問他什麼就答什麼,表情都一模一樣,動作老標準了,你真該看看的。”
許雲歌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接話:“你覺得,這個標準很好?”
司機詫異道:“標準產品有什麼不好?打出來的娃,你給他安排個女生就能結婚,給他介紹個工作也不會問工資多少,說幹就幹,少鬧彆扭多省心。我們白天上班晚上開車累死累活的,哪有功夫管教孩子,就需要這種社會組織幫我們教育教育。”
許雲歌微微搖頭,胸口一股糾纏的惡意不斷上湧,他的嘴角笑容莫名變得有些猙獰:“你把孩子當鐵打,搞不好真的會打成一把刀。”
司機認真地點頭同意:“對,就是要打造一把插入敵人胸口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