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興致,”我驚異的看了看周景,“我記得,你今年十六歲吧?怎麼居然跟六十歲的老人似的?”
“當日在三之丸殿母親身邊時,跟著她學了一段時間的茶道,很喜歡那種和悅的氛圍,”周景1ù出了懷念的表情,“茶室裡瀰漫著淡淡的香味,透過紙窗的陽光,總是那麼柔和,因為幽靜,能聽到風從外面的枝葉間吹過,和茶釜的煮水聲音相附和……我覺得那種意境很好。後來,三之丸殿母親就和我說,無yù則寧靜,無求則自在,這是茶道的第一條真諦。”
“是啊”聽他這麼說,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直虎時的情形,想起了紛繁的落櫻之下,那個盤膝而坐、侃侃而談的從容少nv。
“然後,三之丸殿又自嘲說,雖然知道是這麼回事,可是世事有時候又很無奈,為了興復家業,她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志趣,努力的尋求出仕之途。幸好遇見父親大人這樣的知音,能夠獲得這樣然的地位,保持相當程度的自由,”周景認真的看著我,“孩兒明白三之丸殿的意思,而且也非常認同。如今孩兒守著這個土佐國,自有父親大人遮風擋雨,只需安心奉公便是,所以也樂得寧靜自在……倒是父親大人,平時不妨放鬆一些,深思熟慮太過,對您不好。看您的頭上,都冒出白了呢。”
“你說得不錯,”我點了點頭。這樣的態度,和x夏勸我的話很有些相似,真不愧是母。不過,似乎還是x夏受到了周景的影響,想必是她看見周景這麼閒逸,和明兩人過得和和美美,然後就想到我整年為了家業殫jīn竭慮,連她自己也被丟在一旁,因而深有感觸吧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身在高的位置,壓力也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我以前非常安心的在信長手下打工,安心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而舉兵上洛、清剿一揆、放逐將軍等大政則有他頂著。只可惜,隨著地位越來越高,領地越來越大,而信長也越來越剛愎和嚴苛,我不得不多出了幾個心眼,也不得不殫jīn竭慮。
舉個很簡單的例,當初剛上洛時,我敢放棄自家的伊勢灣,全軍進攻三好家的安宅水軍,因為我知道即使伊勢灣被佔,信長也會替我討回公道;八年前森可成戰死時,信長很妥善的保護了他的嗣森長可和森家的領地,直至森長可長大nt人,成為信忠手下第一武將。可是,前年原田直政陣亡,下場卻是沒收領地,全族羈押;而按照歷史,佐久間信盛和林秀貞也會被他放逐,這兩件事雖然都有說頭,處置卻依然是太過了。
如今雖然他對我特別信重,但是我確信,一旦我失去自己的價值,或者出現了什麼差錯,信長的板打下來也肯定不輕。而這個認知,並不是突然獲得,以前我就明白這一點,之所以這麼努力,潛意識裡就是不想出差錯,也不想失去信長的信重。
直到和宇喜多直家會晤,我現或許有其餘的選擇,例如學習黃雀或者“玄武”;可是,周景的這番勸說,卻又讓我有些動搖。他不知道我的思慮,只是以家臣的眼光,覺得我太累了,然後又以nv的立場,希望我緩一緩或者歇一歇,沒有任何的特別用意,因而也讓我感到十分的真切。
“你這番心意,我非常欣慰,想必你母親也是吧,”我看了看周景和x夏母倆,“本來是陪你母親來拜祭的,不過這座居館真的不錯,倒不妨在這裡多住幾天。”
“這是孩兒的榮幸。”周景笑著躬身道。
只可惜,到了第三天,事情又找上來了。
這次是伊賀上野城的景政。他結束了支援畠山義周的任務後,因為有田郡的領國化完成,基本安定了下來,就奉我的命令回到了剛竣工的伊賀上野城,娶福地家的汐裡姬為正室,夫妻倆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五歲。四個月前,聽說汐裡姬懷孕,我雖然感到非常的驚訝,卻也非常高興,畢竟這是家中的第一個孫輩。可是,現在卻突然傳來了訊息:景政吵著要和汐裡姬離緣
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若是處理不當,很可能就會引起福地家的強烈不滿,甚至引起整個伊賀的動1un,而到了那一步,信長肯定會介入,說不定會沒收這伊賀一國。
前來通報這個訊息的,是景政派過來的服部正就,以及竹中重治派過來的山岡景宗。服部正就是服部正成的嫡,之前和柘植清廣一起被我派到景政手下。
“為什麼清廣沒來?”我先問服部正就道。按照道理,這樣重大的事情,應該是作為家老的柘植清廣領銜前來彙報對。
“回大殿,柘植大人和福地家乃是同宗,所以需要避嫌,以免有所傾向。”服部正就恭恭敬敬的說。
“哦,”我點了點頭,“那麼,說說是怎麼回事,景政為什麼會作出這個決定?”
“因為福地夫人懷上的,並不是主公的孩”服部正就的語氣非常的憤慨,“福地夫人還沒嫁過來時,就和福地家的家臣本間草之助有sī情而福地宗隆殿下不僅沒有阻止過,還在福地夫人嫁過來時,將這個人作為陪臣送到本家,在天守擔任主公的shì衛,好繼續和福地夫人勾連”
見他這副態度,我忍不住搖了搖頭。剛還說柘植清廣避嫌,以免有所傾向,他難道就不需要避嫌麼?而這語氣,完全是向著自家主君來著。
“僅憑這樣的無端猜測,是不足以說明什麼的。”我話說。
“請大殿容稟,臣下還有後情稟報,”服部正就深深的躬下身去,“半個多月前,主公狩獵回來,現本間草之助居然sī自帶著補品,前往內室探望福地夫人……然後主公就明白了,孩並不是自己的,於是當即將本間草之助處斬,並且把福地夫人連同本間的屍一起送回了福地家。可是,福地宗隆殿下卻毫不自省,一再要求主公解釋本間的死因和送回夫人的理由,主公氣憤不過,這公開了這一屈辱的事實,並正式提出取消兩家聯姻的要求。”
“居然有這樣的事麼?”我忍不住1ù出了一絲驚訝。
“是,”服部正就伏到地板上,“懇請大殿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麼……我坐在主位思索起來。
從感情上來說,我自然是傾向於相信自己的孩。而且,依我的認知,十四歲就讓nv受孕,這似乎非常罕見,例如蒲生宣秀,同樣是十三四歲娶了美津,可是直到七八年後美津生了鶴千代;還有周景,他比景政大兩歲,和明也很恩愛,卻同樣沒有動靜;那麼,以景政的年齡,以及他娶汐裡姬時的有些勉強的態度,確實不可能這麼的就讓她懷孕。
可是,這畢竟是服部正就的一面之詞,看他的樣,似乎很難說沒有什麼傾向。至於事實,恐怕也很難詳查,畢竟這是一國守護閨室之內的事,能夠訊問的唯一當事人也已經被殺。
“景宗,你的甲賀眾,瞭解的情形是怎樣的呢?”我決定聽聽另一位使者的看法。
“臣下奉竹中大人之命前往伊賀,查探的情形,大致和正就大人所說的差不多,”山岡景宗欠了欠身,“不過,甲賀和伊賀,兩方之間實在算不上什麼親密,所以臣下沒辦法深入的詳查,也許會有所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