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二月二日,信長帶著母衣眾二十人、側近眾七十餘人離開了清州,我、秀景和小夏都在隊伍之中。在尾張一年後,我和小夏的馬術都大有進步,現在所騎的正是當初蜂須賀正勝送給我們的馬。這時候我們已經結束了訓練的工作,暫時沒有什麼事情,所以都在隨行之列。
一行百餘人沿著東海道往西南前行,渡過長良川后,就進入了美濃國安八郡。由於是敵境,我們一行人飛快的趕路,陸續穿過安藤守就和不破光治的領地,到達了南近江國。到了這裡,大家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南近江國目前在六角義賢的配下,目前與美濃和尾張都沒有利益關係,等到明年野良田合戰敗給淺井賢政後,才會與齋藤義龍結盟。
二月三日,我們一行到達了京都。住下之後,織田信長命令丹羽長秀、塙直政和蜂屋賴隆三人,帶上幾個側近眾去準備覲見將軍的禮物。但是當他們回來時,卻帶回了一個令人沮喪的訊息。
“臣下準備禮物時,聽角倉的人說,美濃的齋藤義龍上個月覲見了將軍殿下,並且取得了幕府相伴眾的身份……”
“什麼!”織田信長一下子捏緊了手中的摺扇。
幕府相判眾的身份極為崇高,一般由地方有力的大名擔任,意思是協助將軍處分地方政事的人,地位只在管理之下。前幾年的三好長慶,就是以相判眾的身份代行著幕府的職權。
現在既然齋藤義龍取得了相判眾的身份,那麼與之敵對的織田信長,就很難從幕府那邊得到什麼好處了。
自從和三好家達成和睦後,這一年多來足利義輝勵精圖治,重建了幕府機構,同各地有力大名修好關係。他先後授予大友義鎮筑前和豐前的守護職、授予毛利隆元安芸守護職、賜給三好長慶、義興父子和松永久秀使用桐紋的權力,還調解了島津貴久與大友義鎮、毛利元就與尼子晴久之間的爭鬥,個人的威信大大上升。毛利輝元、伊達輝宗、上杉輝虎先後拜領將軍的偏諱,不少大名紛紛向幕府獻金。這些事情都讓將軍家的日子好轉了許多,覲見的門檻是越來越高了。
正因為這樣,所以丹羽長秀才顯得非常擔憂。
長出了一口氣後,信長平靜了下來:“不管怎樣,先送上禮物,請求將軍殿下安排接見吧!”
“是!”丹羽長秀答應著,但人卻沒有離開。
“怎麼,還有什麼事嗎?”信長問道。
“聽說齋藤家還有人留在京都……臣下剛才回來時,似乎受到了跟蹤。”丹羽長秀說著,眼睛飄向塙直政和蜂屋賴隆兩人的母衣眾具足。
“做自己的事,讓他們跟蹤好了!”信長揮了揮手,“既然他們要討好將軍殿下,就絕對不會在這裡動武,做出挑釁幕府的事情。”
但是,雖然他們不會明著動武,卻可以用別的方式來阻止我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前一種方式對我們還有利一些。真要如果動武的話,他們就給幕府留下了惡劣的印象,而兩方武鬥的輸贏還在未定之間;但是如果透過外交手段的話,依著與幕府之間關係的親疏,我們此行的目的就很難達到了。
這一點既然我都能想到,信長當然也有所覺悟。所以當丹羽長秀一行迴轉,帶來將軍殿下公務繁忙近期無法分身的訊息時,信長沒有說什麼,自顧自的回了房間。
事情就這樣耽擱了下來,兩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期間丹羽長秀又向幕府求見了兩次,禮物一次比一次豐厚,但是那位將軍殿下始終“處於繁忙之中”。
第三天,丹羽長秀向信長稟報,準備再次求見將軍時,信長忽然叫住了我:“宣景,你和米五郎一起去!”
“臣下……和丹羽前輩一起?”我有點驚訝,外交的事情似乎輪不到我吧。
“對啊,你不是吉良家的人麼?吉良家和將軍家不是親族麼?”信長點頭。
“可是主公,三河吉良家才和將軍家是親族,而在下是土佐吉良家的人……恐怕會讓主公失望的。”我解釋道。
“成與不成,你先去了再說!之前曾經讓你結束訓練後去協助米五郎,現在就當提前上任吧。”信長說。
“是。”我只好答應著,向丹羽長秀一躬身,“丹羽前輩,以後請多多指教。”
“宣景殿下不用多禮。”老好人長秀和藹的答道。
“好了好了,先去辦事吧!”織田信長揮著手,把我們倆趕出了房間。
我跟著丹羽長秀來到了將軍居住的二條御所,身後跟著十幾個馬廻眾和幾個捧著禮物的側近人。丹羽長秀照例報上姓名和“工作單位”,並奉上禮單。這樣的事情,他已經做過三次了,估計傳達的旗本應該認識他了吧,很有些不情願的進去通報。看到他的神情,丹羽長秀轉過頭來,無奈的向我笑了笑。
不一會兒,那個旗本走了出來,驚異的望了我一眼,然後對丹羽長秀傳達道:“公方殿正好有空閒,請兩位入內覲見!”
“是!感謝大人通傳。”丹羽長秀喜出望外,吩咐側近將禮物送進去,然後和我跟著這位旗本前往覲見將軍。
我們兩人在會見室外間解下佩刀,然後進去盤膝坐下。沒一會兒,右前方的門被一個小姓從裡面拉開了,兩位身著禮服的御家人走了進來,在主位的兩邊坐下,然後一位頭帶高立烏帽、身著紫紅色朝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徑直坐到主位上。我們知道,這就是室町幕府現任將軍足利義輝了。
“外臣拜見公方殿!”丹羽長秀和我雙手撐地,深深的伏下頭去。
“免禮。”義輝開口道。
丹羽長秀和我抬起頭,雙手扶著膝蓋做好。
“哪位是吉良宣景?”將軍義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