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傑 ,你好嗎?我很好!”喬智才鋪開信紙剛寫個開頭,就沒詞了。他趴在寫字檯上咬著筆頭搜腸刮肚的想要寫出點文采來。然而墨水有限,簡直要活活為難死。
他看看窗外金黃的銀杏葉,叼著筆蓋繼續。“家裡一切都好。前日我從路口鄭太太處抱回一條小狗,很是漂亮。是條雪白可愛的京巴。姆媽喜歡的不得了 ,就是大嫂有點怕它。它是隻超級能吃的狗崽子。我們小時候經常說要養狗的。你記得嗎?”
喬智才倆上漸漸浮起笑意。 “禮傑你在美國是否交了新朋友?你每一次回信姆媽都要大哥念給全家人聽……不過上次我去外地做生意。所以沒來及聽……我經常看到姆媽擦你郵回來那張照片。還盯著我走神。我知道她是對著我,心裡卻望著你。希望你能年底回家……”
喬智才寫了厚厚一疊信,心滿意足的看著鼓鼓囊囊的信封。深覺自己有著文豪的思維和才能。一蹦一跳高高興興的給喬禮傑郵了出去。
收到信的喬禮傑正坐在冰冷的房間裡,拿著一隻紅筆勾錯別字。放眼看去這幾張信紙上滿是紅圈,彷彿生了皰疹。
喬智才不厭其煩的寫狗崽子和走私生意,浪費了許多信紙。看的喬禮傑啼笑皆非。
喬智才信中提到有許多勞工坐船前往舊金山工作。表示頗為意動也想去看看美國的風景。
喬禮傑同傑森打聽清楚,連忙給二哥發了一封長信。表示勞工工作繁重健康堪憂,讓他千萬不可亂跑。
山海遠隔的思念,顛簸日久,要經過一兩個月才能到喬智才手上。
年底之時,喬智才終於收到來自彼岸的回信。不但有禮傑的問候而且夾著一本花花綠綠的英文雜誌。
喬智才雖然看不懂英文。卻喜歡這些美麗的科普圖片。經常放在床頭隨手翻閱。
後來就喜歡上了買科學雜誌,雖說看不大懂,能和老二多聊上幾句也是好的。
十幾年來對著照鏡子一樣的喬禮傑,喬智才第一次感到了生命的離別和叵測。
固然,他最終是會和禮傑分開的。不過在他的預想之中,喬禮傑起碼要等到結婚生子,家裡擠的住不下之後才會搬出去。
缺少了半夜隔壁房間的燈光和響動 缺少了禮傑一貫的諷刺和嘲弄。喬智才竟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我真是犯賤啊!喬智才靠在弟弟的書桌上面,打量著熟悉的房間。
“真希望禮傑能逮住我嘮叨兩句。”他百無聊賴的東摸摸西看看,房間裡似乎還保留著禮傑的氣味和聲音。仔細聽去,還能聽到禮傑半夜念念有次的學習聲。
他閉著眼睛聽了良久,忽然聽到一聲清晰的二哥。
喬智才不明所以的睜開眼,發現喬禮傑就站在他面前,風塵僕僕滿臉驚訝。
“二哥!”喬禮傑重重的給了他一個擁抱。他冰涼的面孔貼在喬智才臉上。激的喬智才頭皮發麻!喬禮傑的力氣和熾熱的呼吸都令他明白這是真的禮傑並不是幻覺。
“老三,你怎麼回來了。”
喬禮傑難得露出笑容,恨不能抱住二哥不撒手。他戀戀不捨的在二哥肩膀上握了握。“聖誕節和新年都有假期。教授給我放了假!”
“你不是寫信說不回來了嗎?”喬智才有些被抓個正著的狼狽。
“怎麼?二哥不歡迎我回來:”喬禮傑驚喜的笑容消失了。
“哪能呢!老三。我們大家都可想你了。尤其是姆媽!我看她天天上香都念叨菩薩保佑你。”
喬禮傑想問,那你呢?二哥?你有想念我嗎?然而這話似乎帶著其他嫌疑,莫名其妙的無法出口。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
那顆硃砂痣,還在那裡嗎?
他繞著二哥走了一圈 上下打量。然而喬智才頭髮老長完全蓋住了耳朵。喬禮傑身為讀書人,又不能按住二哥耍流氓 。
當他滿心煩惱的低頭擦眼鏡時,喬智才在他身邊誇誇其談,講自己生意有多麼成功對家裡貢獻有多麼大。喬禮傑想二哥想的心都滿了,想的差點忘了搭理二哥。
而喬智才非常瞭解他那個隨時入定的狗脾氣,坐在一邊口若懸河。滿可以不停嘴的說一下午。
兩兄弟各懷心思倒也頗為和諧。晚上喬太太從麻將桌上歸來,當場聲淚涕下的表演了一場親子大戲。家庭氛圍之火熱濃烈簡直令喬智才再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
喬智才喝了一點小酒,面紅耳赤的站在鏡子前面默默洗臉。喬禮傑靠在門口審視著二哥,發現他越發的瘦了。但是又不知怎麼開口關心,他那一身筆挺的毛料西裝被姆媽揉的發皺。所以時不時的要伸手抻一下。
喬智才帶著一股微醺的酒香,忽然狠狠拍了他一把。“你回來就好!老三。我……”他哽咽著嘆了口氣……“我在這家裡是越來越呆不住了。你回來 ,父母心情還好一點。”
喬禮傑猜二哥是天天被父母數落煩透了。見水滴沿著喬智才那高鼻樑滴滴答答的往下掉,伸手給他擦了擦臉。忽然心底升起個念頭。“二哥 既然你呆不住。不如和我去美國。波士頓是個很美很有活力的城市。你一定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