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為著那個,六子平日裡才會總是油嘴滑舌,似是什麼都不在意一般。可他心底裡,哪能不希望有親人關切,有人溫言細語的交代他要如何如何?
大抵林寶珠的幾句話是說到了他心坎裡,又或者從小缺少母愛,這會兒他是又激動又高興。半晌,只能正了臉色,應聲道:“嫂子放心,我知道的。”
聲音裡少了調笑,帶著少年特有的乾淨跟亮堂。眼神也不復之前的狡猾,而是鄭重其事一看就是聽到了心裡去。
三人吃了飯,然後六子搶著刷洗了碗筷又還給鄰家。然後就一同去天橋底下看房子去了。
六子畢竟在鎮上混跡的多,而且性子也活泛,結交的人三教九流啥樣的也有。所以拐著彎的,就跟房東搭上了關係,也是為著賣個人情,房東通融了一下,不僅說能把房子租給張記,而且後院也能改造一下。
問過以後,知道張記是要開鋪子,那房東倒是笑了,說那店裡的櫃檯跟東西就不拉走了,他們要用的話儘管用。後院的鍋碗瓢盆,也緊著他們挑用。
聽了這話,林寶珠臉上的笑是怎麼也止不住了。當即就簽了文書,定下要租一年來,然後付了六兩銀子的租金。
房子租下了,想著還得掛招牌。所以倆人辭別了六子,又去尋了一趟木匠,這次按著林寶珠的要求定了牌匾。因為是想著作坊跟鋪子相連,要賣的也並非只是吃食,所以她乾脆只讓人在牌匾上刻下張記兩個大字,下邊又雕了印記。
說起來,那個印記也不算是張記的印章,而是前世時候她做茶喜歡留下的記號。蜷曲的一片茶葉,看著毫無特色,卻是她覺得最適合手工茶的記號。
對於這個,她從來沒說過,張滿囤自然也不知道。雖然覺得那個印記有些怪模怪樣,可難得媳婦喜歡,他自然也不會敗興說不好看。
定了牌匾,然後倆人又去買了一趟茶紙。想著家裡紅紙估計也快沒了,索性又去買了大紅紙跟筆墨跟毛邊紙。
等到了買毛筆跟毛邊紙的雜貨鋪,正巧碰上來買東西的路婆子,見她攥著袖口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人討教還價想要半沓毛邊紙,林寶珠就猜出只怕是為著劉金才下場kǎo shì來買的。
眼看就要到kǎo shì時候了,聽說這兩天劉金才就要去縣城了。這一去,少說也得是幾兩銀子。除了盤纏,自然還有別的花銷。哪怕他已經尋了石大勇,想著跟著張記送貨的車去,順便找家酒館柴房湊合幾宿。也難免會有聽大儒或是別的書院院長講學的時候,那花費可是要比吃住多的多。
林寶珠雖然沒科考過,但光是聽,也能猜出一些來。她雖然有些感慨窮人家孩子磨難多,可到底也沒傻到會主動上去給人送錢。
一來名不正言不順,二來她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能幫襯自然是好的,但要是上趕著送錢,難保會惹了人口舌,或是讓路婆子一家以為她別有用心。
想到這裡,她上前兩步跟正囊中羞澀有些發愁的路婆子打了招呼。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跟櫃上的夥計要了一沓宣紙,順便跟路婆子說道:“大娘,我這買了這些個紙張,光貼張記的標識也用不完,你順便給金才兄弟帶回去半沓讓他寫文章用。”說完,見路婆子眼裡含淚,趕緊笑道,“大娘可別推辭,等會順便給金才兄弟帶兩支筆回去,等他下場回來以後,可得幫著我多些點大字。也省得我自個寫了,說起來就我那字,還真不能跟金才兄弟比”
路婆子哪能不知道林寶珠是給她臺階下的啊,張記現在有錢,哪裡又缺德了一個寫字的人?就是外頭的秀才,只怕他們也是請的起的。
可現在她是真沒什麼多餘的錢,家裡攢下的那點,壓根不敢動,就怕自家兒子去縣城kǎo shì碰上什麼用錢的地方遭難。也是自家老大跟老大媳婦心好,就算是供養著個不幹活的弟弟,也沒有怨言,甚至連老大媳婦在張記做飯掙得錢,也給貼補到自家小兒子讀書上來了。
如今聽林寶珠這番話,她心裡感動,抹了抹眼淚,她只管連聲應著。本來還擔心滿囤那孩子冷臉不高興,畢竟誰願意說個敗家媳婦啊,可瞟了兩眼,見寶珠後邊站著的漢子壓根沒半分不悅,她才慢慢放下心來。
要不是真有難處,路婆子也不會讓人這般破費,尤其是個媳婦。若是男人嫌棄了,指不定會為了幫襯著她家,讓人家兩口子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