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後,仇鉞被皇帝留下,至乾清宮單獨召見。
早朝這種儀式畢竟還是太過正式了,有些話不太方便講。等到私下裡,朱厚照便能輕鬆許多。
仇鉞一時有些分不清,剛剛那個光明偉大的皇帝和現在這個是一人麼……
“仇鉞,你表字什麼?”
“回陛下的話,臣字廷威。”
朱厚照讚了一句,“好字,誰起的?”
仇鉞心裡有些打鼓,先前他請教王守仁的時候,可沒有提過會像這樣‘聊天兒’。好在問題都不難回答。
“是臣的義父,原寧夏都指揮僉事仇理所起。”
朱厚照不太記得關於仇鉞的細節,不過就眼前這個人而言,視覺上也相當的彪悍——身高臂長,且胳膊比尋常人都要粗上一圈,整個人也顯得塊頭很大,這樣的人領八百精銳騎兵……
儘管人數不是很多,但衝擊力也很強了。
“你自己的父母呢?”
“臣出身寒微,父親本為寧夏一軍戶,但成化弘治年間,韃靼屢屢寇邊,西北戰事不斷,臣的父母也已去世了。”
“可有妻兒?”
“臣有一妻兩妾,育有一子,名仇昌。”
古代的規矩,大將領兵在外,妻兒子女都要留在京師的。
這個和誰當皇帝沒有關係,便是將軍自己也要這麼做,否則不是給人口實,讓人告發你謀反麼?
“以伱的出身,能走進奉天殿、乾清宮,應該是莫大的運數了。”
“臣有今日,皆是託了陛下之福。”
朱厚照笑了,“你是個沒讀過書的武人,不要學那些文人講話。朕以前都不認得你,你託得什麼福?”
仇鉞君前奏對只能走‘公式’,皇帝忽然間和他不按套路出牌,他就不會了。
“陛下……陛下教訓的是。”
“真是個憨貨,朕幾時教訓你了?”朱厚照也不為難這個初入宮的新人,擺了擺手說:“起來吧,隨朕出去走走。”
“是。”
仇鉞已經四十多了,歷史上好像是在正德十六年去世,這個時候身體好的很,威猛著呢,而且身形比皇帝高大了不少,站在邊上其實有些突兀。
不過再猛的漢子,到宮裡就矮了一截,跟在皇帝身後,還有些小心翼翼。
朱厚照是向自己平日裡鍛鍊身體的練武堂去走,其實他刀劍啊會耍幾手的,就是不太精通,而且沒有實戰,更多是一種興趣和強身健體。
路上,他側身對仇鉞說,“繼續剛剛的話,朕看了你的過往,楊閣老當時便已稱讚你作戰勇猛,十幾年來也是戰功卓著。所以若說你有今日,僅憑藉運數也是不對,說到底還是你自己用命。”
“陛下過獎,臣就是立了些小功勞。”
尤址盯了他一眼,是不是除了幾句套路性的話,其他的便開始瞎講了?
但皇帝似乎並未在意,“那麼,廷威想立些大功勞嗎?”
仇鉞啪得一下跪下,“陛下儘管下旨,微臣絕不皺一個眉頭!”
“不要整得一驚一乍的。你起來。”朱厚照虛抬一下手臂,緩緩說道:“朕明白下面人做事的難處,便是立了功,上面也不一定知道。這個得理解朕,朕只有兩隻眼睛,總不能什麼都知道。但是對於你來說,朕召見了、記住了,以後有什麼事情,用得到的,一道聖旨也就過去了。到那時,立得功勞朕全都知道,所以一個都指揮僉事不是你的終點,朕提你當了寧夏總兵,你可不要覺得此生有此成就已然足夠了。”
仇鉞忽然開始熱血沸騰,皇帝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臣……臣愚笨,只是想著陛下叫臣做什麼,臣便做什麼。”
朱厚照語氣很認真,“朕要你練出寧夏四衛精兵!可以與固原軍、朔方軍一戰的精兵!”
仇鉞一下便發現,這和當日王守仁說得一樣。
如此,他便有信心了,“陛下放心,臣做旁得是粗笨了些,但領兵打仗那是吃飯的傢伙事!絕不會出什麼紕漏。”
朱厚照伸手。
他的身後,尤址小心的遞上了一柄刀,刀柄呈黑色,但刀身卻打磨的很是光亮。